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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24日,星期四。

  根據不同報告,目標從銀行取出了全部存款,只剩下了保留戶頭的一點錢。在齊斯·路易斯·納裡·卡斯特羅公證處辦公室裡,目標留下了一封已封口的署上他母親姓名的信。根據該處經理陳述,信中藏有以上提到過的那筆儲蓄存款。

  ……根據指揮部的決定,我們取消了原定計劃,即向報界公佈有關瓦倫蒂向莫利納虛構的自白書和莫利納充當情報密探的消息。這是考慮到目標和瓦倫蒂同黨之間已經接近,或即將可能接觸。

  25日,星期五。

  早晨,目標來到工作處。中午12:30他獨自離開,去赫拉斯街2476號的一家烤餡餅店吃午飯。

  目標先用該店的公用電話機打電話,撥了三次號,並立即掛上,說了幾分鐘話,情形與上回完全相仿。接著他去吃午飯,吃了一、二口後,就棄下幾乎沒動過的餐盤走出了店門,回去幹活。

  下午6:40他離開工作地點,跳上公共汽車,隨後再轉地鐵,在喬絲·瑪麗亞·莫雷諾車站下了車。

  他步行到裡格洛斯和福莫薩,等候了約摸30分鐘,也就是說快過了中央局的規定時間。根據規定,假如這時目標還未與一個人或幾個人碰頭,就得逮捕他,押回受審。為此,與我們巡邏隊緊密接觸的兩名CISL特務走過去逮捕他。目標要求對方出示證件。就在這一瞬間,一輛路過的車子射出了好幾顆子彈,打傷了CISL特務胡艾昆·佩龍和目標,兩人立刻倒在地上。幾分鐘後,巡邏隊才趕到現場,但追趕激進分子已為時過晚。莫利納沒等到巡邏隊對他進行急救,已斷了氣。根據巡邏隊的印象,激進分子為了防止目標有可能坦白,寧願除掉了他。

  此報告一式四份,送往指定的人員,原稿留在辦公室作為永久檔案。

  第十章 瓦倫蒂的幻覺

  醫院急救室。

  「你身上哪個部位最疼痛?」一位實習醫生問道。

  「啊……哎喲……哎喲……」

  「一說話就疼的話,瓦倫蒂……你就別硬講話了。」

  「在……在……這兒……」

  「三度燒傷,是哪個畜牲幹的!」

  「哎……哎喲,請……別……」

  「你幾天沒進食了?」

  「三……三……」

  「雜種……聽著……你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答應我。」

  「……」

  「聽我說,眼下不會有人來急救室,我冒險給你打一針嗎啡,這樣你就能好好地休息了,要不然你還得疼上幾天。如果你要注射,就點點頭。但你永遠不許對任何人說起,因為他們會把我馬上趕出醫院的。」

  「……」瓦倫蒂忍著痛,點點頭,冷汗從額上沁了出來。

  「好吧,一會兒你就得到解脫了。只要來那麼一丁點兒,你的疼痛就開始減輕了。」

  「……」

  「他們折磨你的方式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腹股胸都燒傷了……得幾個星期才能痊癒。到明天,疼痛就好些了。」

  瓦倫蒂仿佛覺得疼痛減輕了,眼前逐漸模糊起來,突然一個個熟悉的人影在眼前飄動。「『別害怕,瓦倫蒂,實習醫生是個好心人,他會照料你的。』這是瑪爾塔在說話。瑪爾塔……你在哪兒?你什麼時候來的?我睜不開眼睛,走近些,瑪爾塔,不要停止與我說話。你能碰碰我嗎?

  『別耽心,我在聽著,要做到這點,得有個條件,瓦倫蒂,別隱瞞自己的想法。』不會有人偷聽嗎?『不會。』瑪爾塔,我一直感到劇痛。

  『我想知道你現在怎樣了?』沒人會聽見嗎?

  『沒人。』瑪爾塔,親愛的,我聽到你在我體內說話。『那是因為我在你的體內。』是真的?能永遠這樣嗎?『只要你我之間互不保密。』那好,我把一切都告訴你,這個好心的實習醫生領著我從這條很長、很長的隧道裡走出來,他告訴我,到最後將會看到亮光。『你怕不怕醒來仍然發現自己在囚牢裡?』不知道,是否有人會幫助我越獄?我仿佛感到手和臉己照到了陽光。『快見到亮光了?』啊!是大海,那兒有一大片火熱的沙灘,我得趕快跑,不然腳跟都要烤傷了。『你能看到什麼?』從此岸望到彼岸,連一隻硬紙做的小船也見不著。『你聽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瑪爾塔,像是有朵花掉在沙灘上,如果浪頭湧來,會把它卷得很遠很遠。

  『風會不會將它吹走,吹到大海裡?』沒關係,我會游泳,我潛入水中,在花朵沉役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土著姑娘,要不是她遊得那麼快,我准能追上她。我累了,在水下游了那麼一長段,肺中己沒了氧氣。但是,瑪爾塔,土著姑娘抓住我的手,把我舉出了海面。我忘記自己是赤身裸體的,我緊貼著她的身體,土著姑娘臉羞得赤紅,將雙臂圍住了我。我的手是熱的,我碰她哪兒,那兒馬上就幹了。我碰她的臉、那披到腰際的長髮、臀部、肚臍、乳房、雙肩、背……

  『我能求你把她當作我嗎?』行啊。土著人用手指按了按嘴唇,示意我不要說話。但對你,瑪爾塔,我將毫無保留地說出一切,這樣就不會離我而去了,你就能與我時時在一起,尤其是現在。

  我還要告訴你,土著姑娘閉上了眼睛,她已睡意朦朧了。我這雙眼皮也那麼沉重。『你不感到冷嗎?夜深了,你睡在野外,海風涼極了。』不,我不感到冷,我的背貼在一塊光滑、溫暖的床單上。自從我來到這海島,我夜夜睡在上面,這床單其實是一個女人光滑、溫暖的皮膚,我看到這女人原來就是海島。『是土著姑娘?』我看不清臉,她離我太遠了。我繼續在水下游著,在水下,我母親聽到了我的思想,我們交談了起來。

  她問我,報上登的那些東西是否是事實?報上說我的同室囚友死了,他死於槍下。她問我,這是不是我的過錯?『你怎麼回答她?』我說,是的,那是我的過錯,我很悲傷。但僅僅悲傷是無濟於事的,因為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他究竟是悲傷還是幸福地死去。他為了一個正義的事業,犧牲了自己的生命。『為了一個正義的事業?……

  我認為他故意讓自己被殺,那樣的話,他就能象電影中的女主角那樣地死去。根本不是什麼正義事業。』這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但我在牢房裡再也睡不著了,因為他己使我養成習慣,夜夜要聽他講故事,就象催眠曲一樣。即使有一天我能離開這兒,我也無法給他通電話,請他吃飯了。而他卻請了我那麼多次。我頭抬著游泳,這樣我就不會錯過島岸。我遊到了沙灘,人累極了。天沒黑之前,我得采些果子。到了夜晚,萬物都呈現出銀色,因為膠片是黑白的。『那背景音樂呢?』是非常輕柔的葫蘆聲和鼓聲。『這是否表示危險?』不,這音樂告示一個非常奇怪的女人的到來,她穿著閃閃發光的長衣,她臉上蒙著一個銀色的面罩……

  她不能往前走了,在密林深處,她陷入了蜘蛛結成的網。不,蜘蛛網從她的身體內生出來,蜘蛛網成了她身體的一個部分,那麼多的細絲象繩索一般,那麼多毛。我覺得噁心。『她沒說話?』是的,她在哭,我問她為什麼流淚,她回答說,她哭是因為有些永遠不能知道的事,是因為結尾象謎一樣。我回答她,我總是竭力為每件事找答案解釋,但事實上,我僅僅是因為饑餓才說話,只不過沒有勇氣承認罷了。她看著我,越來越悲哀,越來越多的淚水滾落下來。

  『你是不是餓了?』是的。『它的味道很香嗎?』是一條烤仔雞的雞腿、夾著一大塊新鮮奶酪的脆餅、薄薄的熟火腿肉、凍膠水果、一塊南瓜……我用不著擔心不夠吃,多虧蜘蛛女給我搞來這麼多好吃的。吃了那麼多東西,又睡了一覺,我又健壯起來了。我的朋友正等待著我去進行曠日持久的戰鬥。『我最不想知道的就是你的同志的姓名。』瑪爾塔,我多麼愛你,這是我唯一能對你說的話。我是多麼擔心你會問我這件事,這樣我會永遠失去你。『不,瓦倫蒂,親愛的,那不會再發生了。這夢雖短,但卻是幸福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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