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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七


  評論

  坐在扶手椅子上高談戰略很容易,可以放馬後炮,而且不負責任,但是沒有人會真正重視這些戰略家是怎樣想的。戰爭已經結束,沒有什麼事還要聽取他們的意見來作決定,他們不過消耗一些不值錢的紙張和墨水而已。可是在勝負末定之前,每一個戰爭的決定都牽涉到無數士兵的生命,甚至也許還影響到國家的存亡。經過一段長時間以後,不加思索就把當時參加實際工作的軍事人員的判斷一筆抹煞是很不明智的。但是,在關於巴巴羅沙計劃的評論中,很少有人加這份小心。

  對於我們這場戰爭,三個錯誤的批評是經常不斷出現的,它們之間互相矛盾,但這並不妨礙評論家們用其中一個、兩個或全部三個觀點。他們提出的論據是:

  第一,不管取得多少次軍事上的勝利,我們入侵蘇聯是註定要失敗的,因為只有在歐洲的一小塊土地、人口只有八千萬的德國,要想壓服有近兩億人口、領土遼闊的俄國是沒有希望的;

  第二,希特勒殘酷對待俄國居民是愚蠢的,要不然的話,他們可能雙手歡迎我們,幫助推翻他們厭惡的共產黨統治。接著就一定會搬出那個老故事,說農村婦女怎樣用鮮花或麵包與鹽來歡迎德國侵略者;

  第三,這個計劃犯了軍事上的通病,就是追求領土和經濟利益,而不是集中力量消滅敵人的武裝力量。

  好吧。對第一點,我的答覆是:你從世界地圖上看,象英國這麼個小島,人口只有三、四千萬,是不可能統治人口近五億的南非、印度、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的。但不管怎樣,英國很長時期都統治著這些地區。不僅如此,這些領地都在數千里以外,不與英國接壤,只有海上航運一線相連。蘇聯相反,與德國陸運相聯,直接在我們大炮射程之內。

  這些評論家忘了,蘇聯是由一個小小的極端主義布爾什維克党建立起來的,他們推翻了舊政體,統治了比他們自己多一萬倍的居民,好多個不同的民族。他們也忘了,一個兇殘的為數不多的蒙古侵略者,所謂的「金帳汗國」,曾經統治了斯拉夫人一世紀多。一句話,這些評論家對征服異族的歷史,軍事統治的技術,特別是在現代交通和軍事裝備條件下的統治的技術一無所知。如果我們征服了蘇聯,我們就要治理它,有些省份我們佔領了幾年,治理得都很好。

  第二條論點當然是與第一條矛盾的。如果無論如何我們無法壓倒俄國人,那麼對他們採取緩和政策又能得到什麼呢?只能夠加速我們的滅亡。這些評論是以他們對德蘇戰爭整個性質的那些謬誤見解為依據的。應知道,嚴格說來,這是一場生死的搏鬥。

  歷史已經到達一個轉折點,歐亞大陸上只剩下兩個工業強國,只有兩個。他們互相對峙,他們為了兩種完全不同的革命意識形態而奮鬥。如果布爾什維克得到勝利,我們知道德國就必定滅亡;如果德國國社黨獲勝,大陸的中心就沒有一個獨立的、武裝起來的、比德意志帝國大得多的、威脅性的布爾什維克存在的餘地。

  綠皮卷宗

  綠皮卷宗是戈林領導下的東線經濟參謀部所擬訂的關於征服俄國後進行經濟剝削的總政策的指示,在這個卷宗上做的文章已經不少了。在紐倫堡審判中,我確認我沒有參與這個行政計劃的起草,因為我的主要責任在作戰方面。

  綠皮卷宗的建議不用說是很毒辣的,它存心要讓幾千萬俄國人餓死。戈林承認了這一些,文件都已列入記錄,所以想否認它是愚蠢的。想證明綠皮卷宗是「附合道德標準的」既無意義,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做一些軍事性質的觀察也許是有道理的。

  綠皮卷宗計劃是以明顯的地理情況作為依據的。南俄「黑土帶」地區的糧食不僅供應它本身以及本地區的工業需要,而且供應北方的整個工業區的需要。北俄從來就是一個低產貧困的地區,由於氣候不良和土壤貧瘠造成長期糧食不足。綠皮卷宗建議搜括南方的穀類、肉、煤、油料、脂肪以及工業產品,以便維持我們前方部隊的需要及緩和國內的供應緊張。計劃對南部的斯拉夫人留下最低限度的熱量需要,以便他們能繼續從事生產。但德國依靠俄國農產品的需要量既然這樣大,自然會造成大範圍的糧食不足。北俄地區人口的銳減被認為是一個必然的後果。

  也許,我們對俄國的統治計劃,與美國人滅絕紅印第安

  人、把他們在世上最肥沃的土地搶走比起來,就更不「道德」。也許,我們缺少西班牙人掠奪墨西哥和南美洲、毀滅迷人的印加和阿茲特克文化時那種維護宗教的崇高心靈。也可能,作者本人在某些方面也搞不很清楚,是否英國征服印度,歐洲殖民主義者和美國對中國貿易上的掠奪,比綠皮卷宗提出的計劃更好、更道德一點。但公正的讀者永遠不要忘記,從德國人的世界哲學觀看來,當時俄國就是我們的印度。

  我們德國人從來就缺乏盎格魯—撒克遜人那種特殊才能,不會給自私心披上虔誠的道德外衣。我們的心口如一使感情脆弱的西方作家和政客感到震驚。阿道夫·希特勒是個世界歷史人物,這一點現在已經成了鐵的事實。他給日耳曼的國家提出了一個有世界歷史性的目標。黑格爾曾經說過,世界歷史的轉變是上帝意志的啟示,遠遠超過微不足道的道德限制。也許在德國的巨大努力和巨大悲劇之中,上帝已有一個隱約的設計,要經過若干代之後人們才會明白。綠皮卷宗是這種努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世界哲學的觀點來考慮,這不過是一個民族想從人類浮士德式無窮無盡的路程外另辟新路的正當行為。

  按照上面的這些觀點,認為我們必須厚待烏克蘭人或其他斯拉夫人,以便他們幫助我們來推翻他們的共產黨統治的這種說法,就顯得很荒謬可笑了。德國當時是一個既強大又貧窮的國家,不沒收南俄的糧食,就無法把戰爭繼續下去。除非使俄國人一開始就喪失了鬥志,並認識到如果不服從,不幹活,除了遭受鐵拳和鎮壓沒有別的前途,怎麼能期望斯拉夫人能安於貧困與強迫勞動,安於千百萬人因饑餓而死而不進行認真的反抗呢?阿道夫·希特勒說過,統治南俄的唯一辦法是誰要愁眉苦臉就把誰槍斃。他有時說一些話措詞很刺耳,但是關於這一類事,他所說的很少是不現實的。

  最後必須指出,由於我們沒有能夠征服蘇聯,所以綠皮卷宗的統治計劃始終沒有成為現實,它不過是一個不能執行的假設性的計劃而已。因此,在紐倫堡審判中強調了這個問題是歪曲事實的,也是過分的。

  英譯者按:隆對這個也許是寫在紙上的最殘忍的統治計劃綠皮卷宗所作的哲理辯解,對一般美國讀者來說無疑是不能接受的。然而,我還是讀了這一段以後才下決心翻譯《失去了的世界帝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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