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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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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貝克曼說,「文章上說一次電擊就像十幾次性高潮。這聽上去真的很棒。」 「你想接受這種手術?」 「是的,」貝克曼邊說邊使勁點頭。「沒錯。」 「為什麼?」 「你是開玩笑吧?難道別的人不想嗎?那樣的快樂?」 「或許吧,」莫裡斯說,「可你是第一個要求手術的。」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貝克曼說,「手術費用很高還是怎麼啦?」 「不。但我們不為輕浮的理由施行大腦手術。」 「哦,哇!」貝克曼說,「你們這裡原來是這樣的。天哪!」 他站起身,搖著頭離開了接待室。 三個發展部的傢伙望著眼前的情景,目瞪口呆。他們坐在隔壁房間,透過單向玻璃注視著接待室。貝克曼早已離去。 「精彩,」莫裡斯說。 發展部的幾個傢伙沒有答話,最後,其中一個清了清嗓子說:「這還用說?」 莫裡斯知道他們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這些年裡,他們一直在進行可行性研究、潛在應用性研究。細節研究、行業操作研究、輸入輸出研究。他們總是從未來的角度思考問題的——而現在他們卻突然面對著現實。 「那人是個戀電癖。」其中一個說著歎了口氣。 戀電癬這個概念曾引起廣泛的興趣和一些不偏不倚的學術界的關注。戀電癖——就像有些人需要吃藥,他需要電擊——這個概念似乎是想像出來的理論。可現在他們有了一個病人,他顯然是一個潛在的戀電癖。 「電是最大的刺激。」其中一個說著哈哈大笑起來,但這笑聲裡帶著緊張與不安。 莫裡斯納悶麥克弗森會說什麼,或許是一些富有哲理的話,麥克弗森這些日子對哲學特感興趣。 戀電癖這個觀點是詹姆斯·奧爾茲在五十年代的一次驚人發現中預言的。奧爾茲發現,電刺激可在大腦的有些部位產生強烈的快感——他把這些大腦組織帶稱為「報答河」。如果一個電極被擺在這樣一個部位,一隻老鼠會不停地按動自我刺激杆,接受多達每小時五千次的電擊。為了尋求刺激帶來的快感,老鼠還會廢食忘水。它在精疲力盡之前是不會停止按動杠杆的。 這一了不起的實驗還在金魚、豚鼠、海豚。貓和羊身上施行過。大腦的快感端是一種普遍現象,這一點已不容置疑。人的大腦也不例外。 這些因素產生了嗜電者這個概念,即那些需要電擊帶來快感的人。乍一看,一個人戀電成痛似乎是不可能的,可事實並非如此。 例如,工藝上的硬件現在很貴,但電極卻不必很貴。人們可以期望聰明的日本公司來製造電極,期望他們出口只需兩三美元一個的電極。 非法手術這個觀點不再少見多怪。曾經每年有一百萬美國婦女做人流手術。大腦內部的移植手術多少要複雜一些,但並不複雜得叫人望而怯步。外科技術在未來將更加標準化。想像這種診所將在墨西哥和巴哈馬不斷湧現出來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尋找做這種手術的外科醫生也已不成問題。一個忙忙碌碌、有條不紊的神經外科醫生一天可做十到十五個手術。每個手術他完全可以開一千美元的價——有這種金錢刺激就能找到要錢不要德的外科醫生。每星期十萬美元的現鈔是違法的強大誘因,如果外科手術真的有法可依的話。 這似乎不大可能。一年前,醫院就「生物醫學技術與法律」組織了一次有法學學者參加的討論會。戀電癖也在議題之列,但法學工作者反應冷淡。戀電癖這個概念和現存的決定戀藥癖的法律條文不太一致。所有那些法律認為,一個人可以自願地或非自願地戀藥成癖——這和一個人冷靜地尋求一種能製造癮的外科手術大相徑庭。大多數與會的律師感到,公眾不會尋求這種手術,因為沒有公眾的要求,也就不存在法律問題。現在貝克曼為這種要求提供了證據。 「我真該死,」發展部的另一個人說。 莫裡斯發現這句評論幾乎是不夠的。他自己又感受到了他進入研究室後曾有過一兩次的感受。這感受就是事情正突然失控地向前發展,大快了,這一切可能會毫無警告地在瞬息之間一發不可收拾。 第08章 下午六點,神經精神病研究室主任羅傑。麥克弗森上七摟查看他的病人。至少他認為本森是他的病人,這是一種業主的感受,但並不完全正確。沒有麥克弗森憂不會有神經精神病研究室,沒有神經精神病研究室就不會有腦外科手術,電就不會有本森。他就是這樣認為的。 710房間裡靜悄悄的,沐浴在落日的紅霞中。本森好像在睡覺,但麥克弗森關門時他睜開了眼睛。 「你感覺怎麼樣?」麥克弗森說著朝病床走去。 本森微微一笑。「誰都想知道這個,」他說。 麥克弗森也朝他笑笑。「這是很自然的。」 「我累,就這感覺,很累……有時我想我是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你們都想知道我什麼時候爆炸。」 「這就是你的想法嗎?」麥克弗森問。 他習慣性地動動本森的被子,以便觀察靜脈輸液管。輸液管一切正常。 「滴答滴答。」本森說著又閉上了眼睛。「滴答滴答。」 麥克弗森緊皺雙眉。他已習慣本森用機械來作比喻,不管怎麼說,本森滿腦子想的都是人就是機器。但手術結束不久就出現這種想法…… 「疼嗎?」 「不疼。耳朵後面稍許有一點,就像摔倒了一下。其它沒什麼。」 麥克弗森知道這是頭蓋骨被鑽孔之後的疼。 「摔倒?」 「我就是一個摔倒的人,」本森說,「我屈服了。」 「向什麼屈服了?」 「把我變成一台機器的過程屈服了。」他又睜開眼睛笑笑。「或者一顆定時炸彈。」 「聞到什麼味道嗎?有什麼奇特的感受?」麥克弗森邊問邊朝病床上方的腦電圖掃描器看了一眼。掃描器顯示的仍然是α圖像,沒有任何發作活動的跡象。 「沒有,沒有那種感覺。」 「可你感到好像是要爆炸似的?」他想羅斯該來問這些問題。 「有點,」本森說,「在即將來臨的戰爭中,我們也許都會爆炸。」 「這話怎麼說?」 「在即將來臨的人與機器的戰爭中,你知道,人腦已經不管用。」 這是新的看法,麥克弗森以前沒聽本森說過。他注視著躺在床上的本森,本森的頭上肩上都紮滿了繃帶,使他的上身和頭部顯得笨重和臃腫。 「是的,」本森說,「人腦已走到盡頭,它已疲憊不堪,於是它生育了下一代的智慧形式。它們將——我為什麼會這樣累?」他又閉上眼睛。 「你沒有力氣是手術的緣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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