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吸血鬼黎斯特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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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卡布瑞說:「我們已不能再和同類生活在一起了。阿曼德。」 對了,這不正是最真確的答案嗎?為什麼我竟然沒想到要大聲說出來。 「魔鬼之路是我們想探險的——」她說道:「目前,我們擁有彼此已夠了。也許在未來的歲月裡,當我們到過形形色色的地方,見過五花八門的種種,我們會回來,那時,我們當能再聚,像今天一樣痛快一敘。」 這些話似未對他造成什麼震撼,不過,我也很難揣測他目前的想法。 有一段頗長的時間,我們不再談話,只是靜靜坐著,時間過了多久,我也並不清楚。 我試著不再去想馬瑞斯,不再想尼克;所有危疑不安的感覺已全消失;可是我害怕分手,即害怕別離的感傷,同時也覺得,自己聽到阿曼德驚心動魄的故事,卻對他極少回饋,實在於心不安。 終於還是卡布瑞先打破沉默。她站起身來,優雅自在地走向壁爐,站在他身邊。 「阿曼德——」她說:「我們要走啦,假使計劃有誤,我們明天午夜之前,應該已離開巴黎好幾哩以外。」 他凝視著她,沈著而認命的。我無法知道他有沒有什麼隱瞞之處。 「縱使你不去劇場——」她說:「不妨請接受我們能給你的東西。我兒子的財富,將能使你不管選擇什麼道路,都容易而好走許多。」 「你可以利用此城堡當做棲息之地方,」我說:「你愛用多久就用多久。梅格能把這里弄得夠安全的了。」 過了片刻,他點點頭,態度嚴肅而禮貌,但是仍沒開口說什麼話。 「讓黎斯特給你所需要的金錢,好讓你成為一個紳士——」卡布瑞說:「我們唯一的要求,只希望你即使不去領導他們,也盼望你不去打擾,讓他們安靜過日子吧!」 他的視線再次移向壁爐。臉容安詳,呈現一種難以抗拒的俊美。他再次默默點頭,點頭似只代表他已聽見話語,但並沒有做出任何承諾。 「假如你無意去找他們——」我慢慢地說著:「請你不要傷害他們,請不要傷害尼克。」 我說了這些話後,他的臉色有了微妙的改變,冷冷的微笑幾乎令我毛骨悚然。他的眼神慢慢朝向我,我看到其中隱含責備之意。 我轉開視線,但是他的眼神和他的蹙眉,俱皆令我忐忑不安。 「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我有些緊張的低語。 「不,你希望他毀滅——」他駁斥回來。「那麼你就不必再因他而恐懼或悲傷。」他責備的眼神更加重了。 卡布瑞調停著。 「阿曼德——」她說:「尼克對他們並不危險,那個女的就足以掌控他。而去他的確有許多東西可以教導你們,只要你們肯聽的話。」 他於卡布瑞彼此默默對望。他的臉再度顯得溫柔、細緻於漂亮。 以一種奇異而高雅的態度,他拉起卡布瑞的手,堅定的握住,兩人站在一起;不久,他鬆開手,站離遠了些,挺胸平肩抬頭,他的視線注視著卡布瑞和我。 「我會去找他們。」他用最溫柔的語調說:「願意接受你給予我的錢;也會在這個城堡安居下來;我願意跟你那位狂熱的雛兒學習,不管他能教我什麼;我之願意如此,只是因為他們浮在幽冥的水面上,而我卻已淹沒。如果我們之間缺乏善意的瞭解,我絕不願屈服降貴;我也不會不做最後一戰,就永遠於你分開。」 我打量著他。然而我找不出他的任何思緒,能夠濾清這些話語。 「也許很多年過去——」他說:「我會再重燃欲望,會再重拾胃口,甚至再重生熱情;也許當我們在另一個時代相見,這些事情不復抽象于無常,我將能於你真正針鋒相對的討論,而不僅僅只作反射回應;我們可以在永恆不朽于智慧的問題上,深作探討;我們可以談到有關報復或是認命的問題。此刻我想說的是,我渴望再於兩位見面,渴望我們在未來,命途得以交會;這也是唯一的理由,使我願意答應你們的要求,而非做你們要我做的事。此外,我也將饒了你那位苦命的尼古拉斯。」 我松了一口大氣,不過他的音調已大幅改變,口氣十分強硬,倒也讓我暗暗吃驚。這不愧是一位集會的首領,即氣定神閑,但也堅強有力;這樣的一位,不管內心如何孤獨悲傷,當然可以九死一生。 他溫婉而高雅的微笑,臉上顯出即傷感又親切的表情,他又變成達文西所繪的聖者了,不,應該說他是卡羅基小小神像的化身呢!在那一刻,你不由會覺得,他那裡有一點邪惡於危險?他根本是太光輝燦爛,太智慧也太美好了! 「請記住我的警告,忘記我的詛咒。」他誠懇地說。 卡布瑞於我雙雙點頭。 「當你們需要我的時候,我將會在這兒等候。」他又說道。 卡布瑞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她擁抱了他,也親吻了他,我相繼照做不誤。 在我們懷裡,他柔順、溫和而又可愛。他也不言而喻的表示,明天晚上,他會去大道的集會,我們可以在那裡找到他。 於是,他飄然離去;留下我和卡布瑞在一起;好像他從未待在屋裡過似的。我在塔樓裡聽不到任何聲息,只有遠遠的樹林那裡,傳來籟籟風聲。 我爬上階梯,發現大門敞開,門外的荒野延伸直至森林,周遭一片寂靜。 我喜愛他,儘管他對我仍如迷般難測,但我知道自己愛他。不過,對於這樣的首收場,我也很高興;高興我們又能繼續漫遊,走上我們的旅程。我手抓著欄杆,有好長一段時間,只是望著遠處的樹林,望著低垂的密密雲層以外,隱約可見的城裡朦朧燈火。 我感到惆悵,不僅為了失去他,也為了尼克,為了巴黎,為了我自己而黯然神傷。 回到地窖,卡布瑞已重新添柴升了火。她慢慢的,懶洋洋的撥著火爐的柴塊,紅色的火光照著她的側影,照上她的眼睛。 我靜靜坐在爐邊注視她,注視爆開來的火花,反射著燒黑了的磚頭。 「他給了你所想要的嗎?」 「以他的方式,是的。」說著,她將火鉗放在一邊,坐到對面去。她的頭髮披散滿肩,手放在凳子上。「我告訴你,我完全沒興趣再見到我們的同類。」她冷冷地說:「我受夠了他們的傳奇,符咒,和悲哀,也受夠了他們可憎的人情於人性,這是他們所顯現最可驚的東西。我已準備好重回世俗,正如我死去那天晚上。」 「不過馬瑞斯——」我興奮地說:「母親,真有這種大老,利用不死之軀,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生活在世界上。」 「是嗎?」她問道:「你太縱容你的想像力了,馬瑞斯的故事,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童話吧!」 「不,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孤魂野鬼自承他不單是農家出身——」她說:「他尚別有所屬,一個失去主人,一個近乎神的大老。每一個鄉間贓兮兮的小孩子,坐在廚房的火邊,都會做白日夢,告訴你大同小異的故事。」 「母親,他不可能編造出馬瑞斯——」我說:「我或許算得上想像力豐富,但是他根本沒有想像力,他不可能胡亂捏造。我告訴你,他確實經歷這些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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