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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如果有空閒的時間,有的巡警還在抓的人的妻子身上享受一番,為了不失去丈夫,這些女人忍氣吞聲;但是,後來看到男人還是走了,並且占了便宜的傢伙們在嘲笑她們,她們氣急了,詛咒你家五代,讓他們得麻風病全身都爛掉吧,讓你母親當妓女,讓你女兒當妓女去吧,讓尖極從你嘴裡針進去,從屁股裡出來吧,混帳東西,混帳東西,混帳東西。

  阿爾加尼的一群人已經上路,不幸的女人送到鎮外,一邊走一邊叫,叫聲讓人心碎,唉呀,我親愛的好丈夫啊;另一個女人大聲叫著,唉啊,兒子,我老了,不中用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和安慰呀;怨歎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近處的群山也頓起憐憫之心,紛紛呼應;被抓的人們上路了,即將在轉彎處消失,他們眼淚汪汪,感情脆弱的更是淚流滿面;這時響起一個高昂的聲音,原來是個因為上了年紀末被抓走的農夫,只見他爬上這些下等人當作佈道台的土堆,大聲喊道,發號施令的人多麼神氣呀,貪得無厭呀,無恥的國王呀,沒有公理的祖國呀;他剛剛喊完,巡警走過來朝他腦袋上就是一根,老人就死在了土堆上。

  國王無所不能。他坐在王位上,根據需要,要麼在夜壺裡排泄,要麼在修女身上發洩;不論在這裡,那裡或者更遠的地方,只要國家利益需要,他就是國家,他就下達命令,讓貝納馬科爾所有健康的甚至不那麼健康的人都趕來為我的馬芙拉修道院幹活,之所以建造這座修道院是因為聖方濟各會會主們從1624年就提出了要求,他們讓王后懷上了女兒,這女兒將來並非成為葡萄牙國王,而是出於本王朝和個人的利益成為西班牙王后。

  而那些男人們呢,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國王,國王也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些人;他們即使不願意也得在士兵和巡警押送下前來,性情溫和或者已逆來順受者可以鬆綁,上面說過,敢於反抗者要綁上,而那些心懷歹意先表示自願前往後來又企圖逃走的人則一直捆綁,尤其是有人得以逃走以後他們的景況更糟。他們穿過田野,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地方,真正的道路不多,有的還是當年羅馬人修建的,幾乎總是在人們用腳踏出來的小路上行走;天氣變化無常,讓人望而生畏的烈日,滂論的大雨,刺骨的寒冷,國王陛下卻在裡斯本等待著每個人都履行其義務。

  也有幾夥人相遇的時候。一些人從北方來,另一些從東邊來,前者是貝內拉人,後者是普羅恩薩新鎮人,他們在波爾圖德莫斯碰到一起了,當中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地方在地圖上的位置,也不知道葡萄牙的形狀,是方的是圓的還是尖的,是可以通過的橋還是絞索,不知道在挨打的時候該喊叫還是躲到一個角落。

  兩隊混編成了一隊,看守們已精通此道,前邊是一個貝內拉人,後邊就是個普羅恩薩人,這樣一來造反就不容易了,並且顯然有利於葡萄牙人瞭解葡萄牙;你家鄉怎麼樣呀;談這些的時候就不想別的事了。當然,有人在路上死去除外。此人可能是突然患病,口吐白沫而死;或者更簡單,只是栽了一跤,倒下時拖住了前邊和後邊的夥伴,這兩個人突然發現與一個死人掛在一起,頓時嚇得屁滾尿流;也可能在曠野裡得了病,胳膊和腿僵硬,就躺在擔架上走,直到在前邊死後草草埋在路邊,在腦袋前面插上個木頭十字架;如果有運氣死在居民點,還能舉行一下最後的宗教儀式,這時候所有的流放犯們都坐在地上,等待事情處理完畢。

  這個軀體走了那麼多菜瓜路已經精疲力盡,這個軀體已經被繩子磨得皮開肉綻,這個軀體因為吃得比原來的可憐飯食還少而皮包骨頭。晚上睡在草棚裡,修道院門口,或者廢棄的拱門下邊;如果上帝願意,天氣晴朗,就睡在露天,這樣就把自由的空氣和受押解的人們結合在一起,如果有時間,我們可以長篇大論地探討這些哲學問題。早晨,太陽升出以前很久,陛下的勞工們便起來了;這樣也好,因為這正是最冷的時候;他們饑腸轆轆,凍得瑟瑟發抖,好在押送的巡警給他們松了綁,因為今天我們將進人馬芙拉,否則像巴西奴隸或者牲畜一樣掛著的這群衣衫襤褸的人會造成極壞的影響。

  遠遠望見修道院白色的牆壁的時候,他們沒有呼喊,耶路薩冷,耶路薩冷,耶路薩冷,由此可見把那塊巨石從佩洛·比涅羅運往馬芙拉時那個教士的話純屬謊言,他說這些人是新遠征十字軍的士兵;這些連其聖戰為何物都不知道的人算什麼十字軍士兵呢。

  押送巡警下令停下,以便讓他們帶來的人在這個高處欣賞一個他們即將在其中生活的地方的全景,右邊是我們的大黑船來往的大海,它們是水上之主;前方,往南看,是美麗無比的辛特拉山,它是國民的驕傲,讓外國人眼饞,假若上帝再創造一次世界,這裡會成為美好的天堂;那邊,窪地深處,就是馬芙拉了,學者們說此地名稱自古如此,但遲早有一天人們會加以糾正,稱它為死亡,焚燒,鑄造和搶掠;這不是我說的,我只不過是個聽命於人的區區巡警,不敢如此造次,而是後來的一位本篤會修士說的,他以此為由沒有來參加這個龐然大物的落成典禮;但是,我們還是不要提前說後來的事吧,到工程完成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正因為如此你們才從遙遠的家鄉來到這裡;對於時間上的不一致請你們不要介意,從來沒有人教授我們說話,我們從父輩那裡學來了這些錯誤,況且我們正處於過渡時期;現在你們已經看到了等待你們的是什麼,繼續往前走吧,等把你們交出去之後我們再去押來更多的人。

  不論從哪裡來,要到工地去的人必須橫穿馬芙拉鎮,在子爵府的陰影下經過,在「七個太陽」家門口經過,儘管有族譜和紀事,我們對兩者都已瞭解,托馬斯·達·席爾瓦·特萊斯,塞爾維依拉新鎮子爵;巴爾塔薩爾·馬特烏斯,飛機製造家;隨著時代車輪的轉動,我們會看到誰將贏得這場戰爭。沒有人打開子爵府的窗戶觀看這群窮光蛋,子爵夫人想到他們散發出的氣味就夠了。

  「七個太陽」家的小窗戶倒是打開了,布裡蒙達走過來觀看,沒有什麼新奇的,有多少隊人已經在這裡走過了呀,但是,只要在家她總是來看看,也是一種迎接來到這裡的人的方式吧;晚上巴爾塔薩爾回來的時候她就說,今天有一百多人從這裡經過;請原諒沒有學會嚴格記數的人說得不準確,很多,很少,正如人們說年齡一樣,我30多歲了;巴爾塔薩爾說,我聽說一共來了500人;有那麼多,布裡蒙達感到吃驚;其實他們兩人當中誰也不知道500究竟是多少,況且數目是在世間萬物中最不精確的;人們說500塊磚,也說500個人,磚和人之間的差別就是被認為在500和500之間不存在的差別,要是有人頭一次聽不懂這一點,那就不值得給他解釋第二次。

  今天進了工地的人都集合起來,隨便找個地方睡覺,明天進行挑選。像磚頭一樣。如果不能用,又是承重磚,就留在那裡,最後用在不大重要的工程上,總會有人用;但如果是人,就打發他們走,不論什麼時候都打發他們滾蛋,你沒什麼用,回家去吧;於是他們就走了,不認識路,迷失方向,成了流浪漢,死在路上,有時候偷竊,有時候殺人,有的也能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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