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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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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轉過身對跟在後面的兩個人說,我作了兩個相互矛盾的斷言,你們告訴我,哪一個是真的;我不知道,巴爾塔薩爾說;我也不知道,布裡蒙達說;神父又說,上帝在本質上和人一樣都是一體,上帝在本質上是一體,在人上是三位一體,哪個真實,哪個虛偽;我們不知道,布裡蒙達說,我們聽不懂這些話;可是,你相信三聖一體嗎,相信聖父嗎,相信聖子嗎,相信聖靈嗎,我指的是教廷教導的,而不是那個意大利人說的;我相信;這麼說你認為上帝是三位一體的人;是啊;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上帝是僅僅一個人,創造世界和創造人的時候他只是一個人,你相信嗎;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也相信;我只是對你說,要相信,至於相信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但不要把我這些話告訴任何人,巴爾塔薩爾,你持什麼意見呢;打從開始建造這個飛行機器那一天起,我就不想這些事情了,也許上帝是一個,也許是3個,就是4個也沒有什麼關係,看不出什麼差別,說不定上帝是10萬人的軍隊中唯一活下來的士兵,所以他同時可以是士兵、上尉和將軍;同時也是失去一隻手的人,這你已經說過;這一點我倒是相信了,波拉多問耶穌何謂真理,耶穌沒有回答;也許知道這事還為時過早,布裡蒙達說,她和巴爾塔薩爾走到門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他們常常坐在這塊石頭上互相給對方捉蝨子,現在給巴爾塔薩爾解下系著鉤子的鏈子,然後把光禿禿的半截胳膊放在懷裡,以減輕他那無法治癒的疼痛。 我在他之中,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說,就這樣開始他的佈道詞,但今天他不設法製造聲音效果,不使用令聽眾怦然心動的顫音,不利用強制性的命令口氣,不作意味深長的停頓。 他照本宣科,插入一些臨時想到的話;後者否定前者,或者對前者提出疑問,或者使前者表達的意思不同;我在他之中,對,我在他之中,我指上帝,在他之中的他是人,就是我之中,因為我是人,在其中的是你,因為你是上帝,上帝在人之中,但上帝巨大,人是上帝之萬物的極小的部分,人之中怎能容得下上帝呢,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上帝通過聖事在人之中,顯然如此,非常顯然,但是,如果上帝通過聖事留在人體中,那就人必須收納他才行;這樣,上帝不是想在人之中便能做到,而是人收納他的時候才能在人之中;莫非正因為如此造物主才把自己造成人的形象嗎;啊,這樣說來對亞當的指責就太不公正了,上帝沒有在他之中是因為他還沒有進行聖事;亞當也完全可以指責上帝,因為上帝僅僅因為一個罪率便永遠禁止他吃生命之樹上的果子,並且永遠對他關閉天堂的大門,而就是這個亞當的子孫們犯了許多令人髮指的罪孽,他們身體之中卻有上帝,並且能毫無阻礙地吃生命之樹的果實; 既然懲罰亞當是因為他想與上帝相似,那麼,為何現在人們身體中都有上帝卻不受懲罰呢;或者,為何那些不想接納上帝的人也不受懲罰呢;身體中有上帝或者不想有上帝都同樣荒謬,同樣不可能;我在你之中,上帝在我之中,或者上帝不在我之中,在這在與不在的密林中我怎能辨別方向呢,在即為不在,不在即為在.矛盾的近似,近似的矛盾,我怎能穿過這刀刃而不受傷害呢,啊,現在概括一下,在耶穌創造人之前上帝在人之外,不可能在人之中,後來通過聖事到了人之中,這樣說來人幾乎就是上帝了,或者最終將成為上帝本身,討,是這樣,我之中有上帝,我就是上帝,我不是三體合一或者四體合一的上帝,而是一體,一體與上帝相合,上帝即我們,上帝就是我,我就是上帝。這個佈道詞太艱深了,怎能吸引住聽眾呢。 夜晚天氣涼爽了。布裡蒙達把頭倚在巴爾塔薩爾的肩上睡著了,後來他把她抱到屋裡,兩個人都睡覺了。神父來到院子裡,在那裡呆了整整一夜,望著天空,不時還低聲自言自語。 15 幾個月過後,宗教裁判所的一位諮詢修土在審查該佈道詞時寫道,該文作者引起的應當是歡呼多於吃驚,欽佩多於疑問。這位名叫曼努埃爾·吉列爾米的修土在說欽佩和歡呼的時候也一定預感到某些不當之處,他的鼻部液一定聞到了什麼氣味,所以在懷著同情的感情挑毛病的時候不能對閱讀佈道詞時感到的吃驚和疑問隻字不提。 另一位神父名叫唐·安東尼奧·卡埃塔諾·德·索薩,這位德高望重的大師在閱讀和審查時確認,該文沒有任何反對教會和有損良好習俗的內容,從中看不出初審似乎指出的那種吃驚與疑問;作為結論性的論據,他特別強調王室對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德·古斯曼博士的推崇和關注,他就這樣借助王室從根本上消除了人們可能提出的理論污點。 但是,一錘定音的話出自博阿文圖拉·德·聖吉安神父,這位王宮審查官在大肆讚揚和表示驚愕之後得出結論說,只是沉默的聲音才是其聲音的最佳表達方式,欲言又止更值得重視,保持緘默才更受到尊重。現在我們要問,既然我們瞭解了大部分真理,還有什麼其他震耳欲聾的聲音或者可怕的沉默能回答在阿威羅公爵莊園聽到的話呢,此時巴爾塔薩爾和布裡蒙達已經累了,正在睡覺,而躲在倉庫暗處的大鳥卻在開動所有的鐵片設法聽懂其創造者在外邊說的話。 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有三種甚至四種生命,只有睡著了的時候才僅有一種;即使做了各種不同的夢,醒來之後他也分辨不出夢中是走上祭壇按照教規作彌撒的神父呢,還是連國王也身穿微服在門洞布帝后面聽其祈禱的那位倍受器重的學者;是飛行機器和抽幹漏船中的水的各種方法的發明者呢,還是這個別具一格的新人,他受到驚嚇和疑問的困擾,既是教堂裡的佈道人,又是科學院的學者、王宮的常客、聖塞巴斯蒂昂·達·彼得雷拉莊園庶民機器工人的兄弟;他急切地想返回夢中以重新建立起那脆弱不堪的統一體,並且無須像布裡蒙達那樣禁食,只要一睜開眼睛那統一體便立即破碎。 他早已不再閱讀教會博士們、教規專家們和各種宗教形式關於本質和人的人所共知的作品,仿佛靈魂已經厭倦了那些詞藻,但是,因為人在受到教育時是唯一能說會讀的動物,動物在許多許多年後才能發展成人,所以巴爾托洛梅烏·洛倫索神父詳細研究舊約全書,尤其是猶太人稱之為猶太教典的摩西五書,還有古蘭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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