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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打根拾遺(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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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二故鄉——天草島 常言說,人有兩個故鄉。一個無疑是指自己的出生地,另一個則是指給自己留下終生難忘的回憶的地方。對我來說,這第二個故鄉就是熊本縣的天草下島。 我第一次去天草下島是在五年前的夏天。我是女性史研究者,到那兒去是因為我聽說在那個島上還能找到從明治初至大正中期由日本全國各地到亞洲各國向外國人出賣肉體的被叫作南洋姐的人們。就在登上島子的當天,我便幸運地遇見了一位曾經做過南洋姐的人,並和她一同生活了三個星期,終於使她向我講出了南洋姐的生活,寫成了《山打根八號娼館》這本書。這位曾是南洋姐的老人,作為一個人來說有著多麼善良和優秀的品格,我都寫在了書中,這裡就不再重複了。當然,除了這位我用阿崎婆這個假名寫的這位老人外,我懷著感激之情時常想起的天草人還有許多。 我獨自一人去天草島並在那裡住下,既沒有通過什麼人介紹,也沒有靠報刊雜誌社幫助。但島上的人們,卻默默地接受了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不僅如此,當我問路時,他們會為給我指路帶我走出很遠;當我把印章忘在既沒留名也沒留地址的店鋪裡時,他們會通過好幾個人的手把它送還給我。 還有,當我為尋找南洋姐的蹤跡,在天草下島西海岸徒然地走了好幾個來回,日落時分穿著丈夫的舊衣出現在旅館裡時,旅店的人熱情地接待了我,毫無嫌棄之感。由於當時我身心極度疲憊,腳底打滿了泡,他們的熱情更使我難以忘懷。在另一個旅館,由於我的腸胃在跟阿崎婆生活時被過於粗糙的飲食搞壞了,普通的飯菜難以下嚥,他們便每頓都給我端來一大碗我愛吃的蘿蔔泥。因我說了句早上喜歡吃麵包,他們第二天就照辦了,看到麵包旁還放著一大碗蘿蔔泥,我感激得幾乎落下淚來。 而且,這個旅館的老闆娘還特意為我找來了帶路人。我曾在旅館的留言簿上寫下了這樣的一句話:「來到滿是石塊的天草島,不由得想到這石塊像是南洋姐的淚凝結成的。」老闆娘由此察知了我此行的目的,於是便把瞭解村裡舊事的佐野光雄介紹了過來。 佐野先生是位身材矮小的老人。雖說已經進入九月份了,可白天直射的陽光依舊灼人。他邊擦著汗,邊帶著我挨家挨戶地尋找。他的熱情甚至使我都感到不安。在他的幫助下,我終於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人。可是,當我拿出禮金向他表示感謝時,他卻無論如何不肯收下,只是說:「我做的只是天草人應該做的事。」這位佐野先生已經去世了。去年,我的書出版後,我給他寄去了一本,寫來回信的是他的夫人。 自從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以來,我又到天草下島去過好幾次。不過,那已不是為了研究,而是由於惦記阿崎婆和為重溫以阿崎婆為代表的天草人的溫情而去的。但願今年也有機會到天草下島去幾次。不過,要說明的是,我今天仍然只想跟五年前一樣,坐著公共汽車,用自己磨出水泡的雙腳,回到天草人的日常生活中去,和他們一起住上幾天。 現在已經是五月了,天草島上該有哪些花已經開放?西海岸的大海在夕陽的照耀下該呈現出怎樣的顏色?那些溫暖可親的天草人們身體是否康健?——我的思緒不斷地流向我的第二故鄉天草島,即便是聽天氣預報,也總要留心收聽到熊本的天氣情況。 (原載《熊本日日新聞》一九七二年五月十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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