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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篇(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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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奇怪,何以我們如此輕率,我幾乎要說,竟然實行了罪惡昭彰的、從外國帶進黑奴來的奴役制度。有那麼多苛虐而熟練的奴隸主,奴役了南方和北方的奴隸。一個南方的監守人是毒辣的,而一個北方的監守人更加壞,可是你們自己做起奴隸的監守人來是最最壞的。談什麼——人的神聖!看大路上的趕馬人,日夜向市場趕路,在他們的內心裡,有什麼神聖的思想在激蕩著呢?他們的最高職責是給驢馬飼草飲水!和運輸的贏利相比較,他們的命運算什麼?他們還不是在給一位繁忙的紳士趕驢馬?他們有什麼神聖,有什麼不朽呢? 請看他們匍伏潛行,一整天裡戰戰兢兢,毫不是神聖的,也不是不朽的,他們看到自己的行業,知道自己是屬奴隸或囚徒這種名稱的人。和我們的自知之明相比較,公眾輿論這暴戾的君主也顯得微弱無力。正是一個人怎麼看待自己,決定了此人的命運,指向了他的歸宿。要在西印度的州省中談論心靈與想像的自我解放,可沒有一個威勃爾福司來促進呢。再請想一想,這個大陸上的婦人們,編織著梳妝用的軟墊,以便臨死之日用,對她們自己的命運絲毫也不關心!仿佛磋跎時日還無損于永恆呢。 人類在過著靜靜的絕望的生活。所謂聽天由命,正是肯定的絕望。你從絕望的城市走到絕望的村莊,以水貂和麝鼠的勇敢來安慰自己。在人類的所謂遊戲與消遣底下,甚至都隱藏著一種凝固的、不知又不覺的絕望。兩者中都沒有娛樂可言,因為工作之後才能娛樂。可是不做絕望的事,才是智慧的一種表徵。 當我們用教義問答法的方式,思考著什麼是人生的宗旨,什麼是生活的真正的必需品與資料時,仿佛人們還曾審慎從事地選擇了這種生活的共同方式,而不要任何別的方式似的。其實他們也知道,舍此而外,別無可以挑選的方式。但清醒健康的人都知道,太陽終古常新。拋棄我們的偏見,是永遠不會來不及的。無論如何古老的思想與行為,除非有確證,便不可以輕信。在今天人人附和或以為不妨默認的真理,很可能在明天變成虛無縹緲的氤氳,但還會有人認為是烏雲,可以將一陣甘霖灑落到大地上來。把老頭子認為辦不到的事來試辦一下,你往往辦成功了。老人有舊的一套,新人有新的一套。古人不知添上燃料便可使火焰不滅:新人卻把乾柴放在水壺底下:諺語說得好:「氣死老頭子」,現在的人還可以繞著地球轉,迅疾如飛鳥呢。 老年人,雖然年紀一把,未必能把年輕的一代指導得更好,甚至他們未必夠得上資格來指導;因為他們雖有不少收穫,卻也已大有損失。我們可以這樣懷疑,即使最聰明的人,活了一世,他又能懂得多少生活的絕對價值呢。實際上,老年人是不會有什麼極其重要的忠告給予年輕人的。他們的經驗是這樣地支離破碎,他們的生活已經是這樣地慘痛的失敗過了,他們必須知道大錯都是自己鑄成的;也許,他們還保留若干信心,這與他們的經驗是不相符合的,卻可惜他們已經不夠年輕了。 我在這星球上生活了三十來年,還沒有聽到過老長輩們一個字,可謂有價值的,堪稱熱忱的忠告的。他們什麼也沒告訴過我,也許他們是不能告訴我什麼中肯的意見了。這裡就是生命,一個試驗,它的極大部分我都沒有體驗過;老年人體驗過了,但卻於我無用。如果我得到了我認為有用的任何經驗,我一定會這樣想的,這個經驗嘛,我的老師長們可是提都沒有提起過的呢。 有一個農夫對我說:「光吃蔬菜是活不了的,蔬菜不能供給你骨骼所需要的養料;」這樣他每天虔誠地分出了他的一部分時間,來獲得那種可以供給他骨骼所需的養料;他一邊說話,一邊跟在耕牛後面走,讓這條正是用蔬菜供養了它的骨骼的耕牛拖動著他和他的木犁不顧一切障礙地前進。某些事物,在某些場合,例如在最無辦法的病人中間,確是生活的必需資料,卻在另一些場合,只變成了奢侈品,再換了別樣的場合,又可能是聞所未聞的東西。 有人以為人生的全部,無論在高峰之巔或低陷之穀,都已給先驅者走遍,一切都已被注意到了。依熙愛芙琳的話:「智慧的所羅門曾下令制定樹木中間應有的距離;羅馬地方官也曾規定,你可以多少次到鄰家的地上去揀拾那落下來的橡實而不算你亂闖的,並曾規定多少份橡實屬鄰人。」希波克拉底甚至傳下了剪指甲的方法,剪得不要太短或太長,要齊手指頭。無疑問的,認為把生命的變易和歡樂都消蝕殆盡的那種煩謙和憂悶,是跟亞當同樣地古老的。但人的力量還從未被衡量出來呢;我們不能根據他已經完成的事來判斷他的力量,人做得少極了。不論你以前如何失敗過,「別感傷,我的孩子,誰能指定你去做你未曾做完的事呢?」 我們可以用一千種簡單的方法來測定我們的生命;舉例以明之,這是同一個太陽,它使我種的豆子成熟,同時竟然照耀了像我們的地球之類的整個太陽系。如果我記住了這一點,那就能預防若干的錯誤。可是我鋤草時並沒有這樣去想。星星是何等神奇的三角形的尖頂!字宙各處,有多少遠遠隔開的不同的物種在同時思考著同一事實啊!正如我們的各種體制一樣,大自然和人生也是變化多端的。 誰能預知別人的生命有著什麼遠景?難道還有比一瞬之間通過彼此的眼睛來觀察更偉大的奇跡嗎?我們本應該在一小時之內就經歷了這人世的所有時代;是的,甚至經歷了所有時代中所有的世界。歷史、詩歌、神話!——我不知道讀別人的經驗還有什麼能像讀這些這樣地驚人而又詳盡的。 凡我的鄰人說是好的,有一大部分在我靈魂中卻認為是壞的,至於我,如果要有所仟悔,我悔恨的反而是我的善良品行。是什麼魔鬼攫住了我,使我品行這樣善良的呢?老年人啊,你說了那些最聰明的話,你已經活了七十年了,而且活得很光榮,我卻聽到一個不可抗拒的聲音,要求我不聽你的話。新的世代拋棄前一代的業績,好像它們是些擱淺的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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