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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世界末日來臨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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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僕人很大程度上受到眼睛和耳朵的支配,認為伊娃之死給女主人帶來的創痛最深;瑪麗又不間歇地發作歇斯底里的痙攣症,離不了醫生,連她自己都說要死了。這樣一來,人們更相信是這麼回事了。大家跑前跑後,手忙腳亂,一會兒拿暖瓶啦,一會兒烘烤法蘭絨內衣啦,全都圍著她團團轉。 只有湯姆有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使他把注意力放到了男主人身上。聖克萊爾無論走到哪兒,湯姆都默默地、憂鬱地跟在後頭。聖克萊爾終日一聲不響地坐在伊娃的房裡,臉色蒼白,手捧伊娃曾展讀過的《聖經》,死死盯著,但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每當這種時候,湯姆總覺得他那雙呆滯無神、沒有淚水的眼睛比瑪麗淒厲的哀號蘊藏著更深的悲哀。 幾天後,聖克萊爾一家搬回了城裡。聖克萊爾已被悲傷折磨得坐臥不寧,他渴望換一個新環境,改變一下新思路,於是他們離開了別墅、花園及那座小墳墓,回到了新奧爾良。奧古斯丁整日奔波往來,希望用這種忙碌喧囂填補心中的空虛。人們在街上看到他或在咖啡館裡碰見他,要不是因為他帽子上的黑紗,根本看不出他已痛失愛女。他談笑風生,討論時局,大侃生意經,可誰又瞭解這表面的舉止如常只是一個空殼,而那包裹著的內心已經荒蕪成一座死寂的墳墓了呢? 「聖克萊爾真讓我琢磨不透,」瑪麗向奧菲利亞小姐抱怨道,「以前我總以為,這世上如果還有什麼人是他真愛的,那就是寶貝伊娃了,可他好像也容易遺忘似的。每次我提起伊娃,他都一言不發,我當初還真以為他傷心欲絕呢!」 「靜水深流,別人總是這麼對我說。」奧菲利亞小姐如得了神諭般地說道。 「哼,我才不相信呢!人有那麼深的感情,就一定會流露出來,所說的情難自禁就是這樣。不過,話又說回來,重感情的確是折磨人的事,我要是生來和聖克萊爾一樣無情該多好,免得受這麼多苦!」 「太太,聖克萊爾老爺已經形銷骨立了,他難以下嚥呢!」媽咪說,「他肯定沒忘記伊娃,大家都忘不了她,親愛的有福氣的小東西啊!」她抹著眼淚說道。 「無論怎麼說,他從不為我著想,他一點安慰的話也沒有。他哪裡知道,一個做母親的比男人痛苦得多呀!」瑪麗說。 「一個人的痛苦只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奧菲利亞嚴肅地說。 「正是如此。我的痛苦有多深只有我自己一人明白,旁人都無從知道。伊娃過去倒是知道我的心思,可惜現在又去了!」說完,瑪麗倒在竹榻上,止不住又悲從中來。 世界上不幸有這樣一種天性的人:當東西握在手中時,他們總覺得分文不值,一旦失去後就覺得無比珍貴。瑪麗就是其中之一。她對周圍的一切總是吹毛求疵,失去後才追悔不已。 當瑪麗和奧菲利亞小姐說這些話時,聖克萊爾的書房裡發生了另一段對話。 忠實的僕人湯姆惴惴不安地跟隨在聖克萊爾身後,看到他進了書房,卻一連幾小時都不見出來。湯姆十分焦急,最後決定進去瞧瞧。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去,看見聖克萊爾在房間一頭的躺椅上躺著,臉朝下,面前攤著伊娃的那本《聖經》。湯姆走過去,在沙發邊站住,有點遲疑。正在這當口,聖克萊爾突然抬起頭來,看到湯姆那忠厚的臉上流露出來的憂慮、關切和友愛,頓時被深深打動了。聖克萊爾握住湯姆的手,把額頭抵在了上面。 「哦,湯姆,我的忠實的僕人,我該怎麼辦?整個世界就像雞蛋殼,已經被掏空了啊!」 「我明白,老爺,我明白,」湯姆連聲說,「不過,您得朝天上看,朝親愛的伊娃小姐那兒看,朝神聖的主那兒看!」 「湯姆,我已經朝天上望了,可是我什麼也看不見!要是我能看見就好了!」聖克萊爾重重地歎了口氣。 「也許只有小孩或是貧窮忠厚的人,就像你那樣的,才能看見我們看不見的東西!」聖克萊爾無可奈何地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因為這些事向聰明通達的人就藏起來,只向嬰孩們顯露,」湯姆說,「主的本意就是如此。」 「湯姆,我不信仰宗教,也沒法信仰,我對什麼都持懷疑的態度,」聖克萊爾說,「讓我相信《聖經》,同樣辦不到。」 「世上的事誰又能說得准呢?」聖克萊爾兩眼迷茫地轉動著,喃喃地說道,「仁愛和信仰這類高尚的詞匯恐怕只是人類自己也把握不住的渺茫飄忽的情感吧!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倚靠,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失無蹤。恐怕沒有伊娃,沒有天堂,沒有耶穌,什麼都不存在,一切都是虛妄的吧!」 「噢,老爺,有的,他們是存在的,我敢肯定,」湯姆說著便跪下來,「老爺,求您相信他們吧!他們是存在的!」 「你怎麼知道耶穌存在呢?你又從來沒見過他,湯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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