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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她想對費爾德茲說一件事:那個狗屁文件袋已被看過了。外國電話簿,就業和遷移記錄,內科醫生名錄,開業記錄,機動車登記冊。

  作為一個私人偵探顯然很忙。電視臺那幫人純粹是狗屎。

  他也有收穫,許多信息就在你周圍。只要你知道在哪裡尋找他們。

  費爾德茲得到的最好消息就來自斯庫文醫院的人事檔案——和醫生的醫院是一家,而他自己就在那裡工作了兩年!就在病理科,他在那裡發送郵件有上千次了。上星期還剛送了一捆信件。

  那些神聖的事實就在他鼻子底下溜過去了,面他居然毫無察覺。

  他為自己的疏忽而發抖,他甚至想殺了自己。他喝了一瓶啤酒使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只要你能認識到,偶爾犯錯也可接受。

  他認識到了。從一個死人那裡。

  表面看來,弗爾德茲的報告是一團亂麻,可以想像從一個窮困的邀遏人那裡你能得到什麼:廉價的粗紙,大墨水點,卷起的紙邊,報告用廉價的打字機打出,字母殘缺不全,文章充滿打印錯誤。頁邊空格不一致,上下不齊。在頁邊空白處,費爾德茲用小宇手寫出許多評論,這無賴顯然是想表現得盡心盡力,好從他這兒榨出更多的錢來。費爾德茲的評論油腔滑調,和他稱兄道弟,這使他恨不能再讓這無賴活過來,好把他再揍成一團爛泥。

  除了這些,這個報告是神聖的。一部聖經。

  祝福你,爸爸。

  每天他都留出專門的時間來讀聖經。赤裸著坐在冰宮的地板上,撫摩著自己。有時他不上一次地崇拜,背誦課文,每個詞都是神聖的。數小時地注視著醫院身份證照上的斯庫文,直到那臉烙進他的腦子裡。

  他的臉。

  同樣的臉。輪廓清晰優美。

  英佼。因為斯庫文想把超級英雄的特質都留給他,就把那些帶有臉部特徵的染色體都擠進她肮髒的子宮。

  控制她那些低級組織的是斯庫文的超級精子。從父親傳到兒子,是一條閃光的鏈條。

  看看他的臉。誰都知道他是斯庫文的兒子。醫生那老雜種居然蠢得看不出來。

  他加緊了他的聖經學習。每餐之後都讀。這是新的《新約》。

  是迪特爾的聖經,第一章,第一節。

  起初,迪特爾·斯庫文出世了。

  偉大事件的日期:1926年4月30日。

  聖地:德國,戛梅世一帕坦可赫思。

  「向富人討債很有趣,」弗爾德茲潦草地寫道,「這個家族可能有錢,也許現在還有一些。你可以查一下他們的銀行帳戶,但是如果沒有當地律師的幫助,你很難對付那外國人——如果需要的話,很高興能為你提供律師諮訊。」

  希爾德奶奶:弗爾德茲關於她所提甚少(「沒查到什麼。死於1963年,不知誰繼承了她的遺產。」),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她一定很美,乾淨而冷靜,而且是個金髮美人。

  荷曼爺爺:當然是個醫生。一個重要人物。碩士,博士。柏林大學外科教授(「死於1953年,一個納粹。我查了時間索引,他的名字出現在1949年《生活》雜誌中的一篇關於紐倫堡審判的文章裡。他好像進行了人體細菌試驗,被判犯有戰爭罪,戰後被關進監獄。

  死在獄中。這老雜種可真倒黴,是不是,醫生?」)。

  費爾德茲真倒黴,嗯?

  第二章,第一節:迪特爾長大成人。

  英雄當然也成為了一個醫生。一個傑出的人物,你可以在聖經的字裡行間感覺到。

  「碩士,1949年,柏林大學。」——他在二十三歲時就成了醫生!「1949一l951年度外科病理學的獎學金獲得者」——還有誰獲此殊榮!「1951年,以學士簽證移民美國,在微觀解剖學方向攻讀博士學位。1953年完成學業,在紐約的哥倫比亞長老醫院中任病理學家。」

  字裡行間,池讀到了移民的雙重任務:

  A.完成光輝的醫學學業。

  B.將精於射人子宮。

  美妙醫生,化名為初級迪特爾·斯庫文——不,第二,不,應該使用羅馬數字:

  II。

  迪特爾·斯庫文II。

  迪特爾·斯庫文II教授:全世界知名的內科醫生,外科病理學家,微觀解剖學家,生命的給予者和奪取者,肮髒污垢的清掃者,想像圖畫的藝術家。

  迪特爾·斯庫文為了拯救世人而死,但他的種子卻萬世長存。

  永遠留存。

  一個高貴的故事,但這個報告的結尾部分卻是純粹的謊盲。

  費爾德茲試圖掩蓋事實真相,為此他就是死上一百萬次也抵不了他的罪惡。死有餘辜。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那討厭的傢伙受到了教訓。真正的科學。

  然而,他並沒有將結尾部分的謊言撕成碎片,他不想改變聖經的任何一部分。他強迫自己讀下去,堅持意志,變得鐵石心腸。

  「斯庫文於1959年離開哥倫比亞長老醫院,他們不肯說為什麼——他的檔案被封起來了(我找到一條線索,此人大概道德不佳。你若追蹤此人行蹤,也許會發現什麼)。此後,他在哈萊姆——一個黑人社區——的醫療所工作,從1950年一直到1963年。在1963年,他首次因吸毒被捕。他得到了緩刑,失去了營業執照。1963年後就沒有了就業記錄。

  第二次被捕是在1964年,持有海洛因並企圖兜售。被判在瑞克思島——即紐約城市監獄——服刑一年,六個月後,獲緩刑而被釋放。1965年再次被捕,被送往艾提克的國家監獄服刑七年。1969年在獄中死於過量服用海洛因。」

  在頁邊空白,費爾德茲寫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嗯?」這個潦草的批語他讀了成千上萬次,勃然大怒。他揉搓自己,揪扯自己的皮膚。機器的噪音又在耳畔雷般地轟鳴,猶如洶湧澎湃的海潮。

  「似乎沒有舉行過葬禮儀式」,費爾德茲寫道,「可能是個搬運工(對一個醫生來說相當卑微了,噢?),沒有銀行存款和信用卡,從1953年後就沒有永久地址。」在頁邊空白,「我不指望從你那兒會得到什麼甜頭,醫生。這傢伙可能有一段時間過得很好,但是他在毒品上爛掉了。而且那已經是多年之前的事兒。我們現在也許最好從國外他那些不知名的遠房親戚下手。你覺得怎麼樣,醫生?」他想——他想——他想他想他想。

  休想!

  夏季,兩個從中西部地區來旅遊的女孩被奸殺,一時輿論譁然,各政治團體和要員紛紛站出來對社會治安不良狀況表示擔憂,警方加大了搜查範圍和密度。警察們像應聲蟲一樣滿街亂溜。實行夜裡十點鐘之後的嚴密盤查。大批皮條客、販毒者、閑漢、非法營業者被投入監獄。

  這無疑對他與夜鶯的關係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不過這對美妙醫生並沒有什麼關係,他早就想結束這段關係了。他已經設想出了方案。最好的方案。

  她是個健忘的人。已經不再懼怕他,但是雙方的感情距離還在。但是,她需要他,或者說需要他的錢。

  「醫生,我們沒有必要分手。我又發現了一個好地方。安全的地方。」

  他想了一會。

  「好吧,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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