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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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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樣,我的寶貝?」他用鼻子碰碰她,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棒極了,阿爸。我幫阿媽做飯,給旦亞洗了澡,還帶男孩子們去公園了。」 「太好了。我真為你驕傲。」 「他們是野獸。」 「旦亞和男孩子們?」 「光是男孩子們。旦亞是個紳士。」她發出一聲受苦似的歎息,向上攤開兩手。 像個煩惱的母親,丹尼爾心想。他強忍住笑意,不想讓她知道他在笑她。 並不是她的困境讓他發笑。她與米奇之間相隔的五年半中,勞拉流產了三次,一年以後本尼的出生加重了對勞拉身體的傷害。五年半的獨女生活被兩個突然出現的小男孩破壞掉了。年齡差異太大,就更不容易建立友誼。她把自己想像成一個小母親,要求得到她從未得到過的尊重。 「野獸。」她又說了一遍。 丹尼爾點點頭,把雜貨袋娜到後面座位上。 「這是從利伯曼那兒拿來的嗎?」她問道。 「是。我剛好及時趕到那兒。謝謝你來取它。」 「沒問題,阿爸。」她跪在座位上,探身到後座上查看袋子裡的東西,「呀,巧克力。」 她坐回來,系好安全帶,丹尼爾才發動汽車。他們駛過一個街區後,她問:「今天吃完晚飯後我們能玩會兒撲克嗎?」 「賭博,薩茜?」他假裝嘲弄地皺起眉頭,「在安息日裡?」 「不賭錢,只賭葡萄乾。」 「要是這次你又把我的葡萄乾贏光,就像上星期贏光了我的杏仁一樣,我整個安息日就沒吃的了,我會挨餓的。」 薩莎娜格格地笑起來,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那麼我賣給你一些!打折賣!」 他嚴肅地咳了兩聲:「啊哈!先是賭博,現在又要做買賣,在安息日裡!聖人們說的對:一罪必導致另一罪。」 「噢,阿爸!」 他把手伸過去,撫弄著她的下巴。 「玩十盤,好嗎?吃完飯以後。」 「我得去問問阿媽。」 「阿媽說可以。十盤。」 「五盤。」 「十二盤。」 「十盤。不過你得讓著我。」 她悄悄地挨近他,用瘦瘦的胳膊挽住他。 「你是最好的人,阿爸。超級明星。」 丹尼爾住在老城西南部的塔爾比區,該區橫跨欣農穀。這附近的地區十分安靜,街道狹窄傾斜,兩邊種著樹,房子都是結實的老式兩層樓,優質的石灰石上有鐵銹和玫瑰形成的紋路,被大片濃密的一品紅枝葉簇擁著。蓬勃生長的柑橘樹、無花果樹和枇杷樹冒出小花園來,忍冬類植物的卷鬚貼在雕花的陽臺上。大多數房子已經改造成了公寓,幾幢最壯觀的租給了外國政府作為領事館,沉默地立在高高的鐵門後面。 他的家在該區南邊一棟已經用了十年的高層住宅樓的四層上。這棟樓的風格很古怪——呈灰白色彈體形狀,完全沒有對建築細部的雕琢,看上去光溜溜的。樓有十五層高,俯瞰著自由鐘公園繁花盛開的藤蔓花架,向遠處望,能看見老城和更遠處的橄欖山。根據《耶路撤冷分區法》,樓表面上貼了一層石灰石,但這層石灰石太過蒼白,還沒有隨時間而變暗,所以如果把遠山比作琉璃色的肉體,它就像這身體上的一塊疤。 大樓和公園之間是一大片傾斜的空地。大樓的後面是鋪著礫石的停車場,像通常一樣,四分之三的地方是空的。樸素但養護得很好的草坪和多年生植物沿著院子的邊界延伸開去,自動噴水裝置負責給它們澆水。靠近大樓入口的地方是一叢紫葳花樹,它們如花邊般飄垂的樹葉是令人驚訝的紫色。印有卵石花紋的玻璃門通向一間大理石門廳。門廳裡,右邊是一間猶太教小會堂;左邊是三部電梯,大多數時間都在運送乘客。公寓很大,有六個房間和一個寬大的陽臺。對丹尼爾來說,這已經是最高檔的奢侈了,與他成長起來的地方,與他的同事所佐的地方相比是那麼截然不同——雖然他相信在美國這種反差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他能住在這兒是因為別人的幫助。有時候,尤其當他記起他的出身時,他覺得自己並不屬這裡。 然而今天,這兒真像個家了。 收音機正以最大音量播放著節目,男孩子們在繞著起居室互相追逐,沒穿衣服,旦亞跟在他們後面。當它看見丹尼爾時,這只長毛垂耳的小狗離開打鬧的孩子們,跑到他跟前,搖著尾巴,喘著粗氣,高興地狺狺叫著。丹尼爾拍拍狗的頭,讓它舔著自己,和兒子們大聲打了個招呼。他們抬起頭,一起喊著「阿爸」,向他撲過來,矮胖的身體結實得像一袋麵粉。他親親他們,和他們扭鬥了幾下,把他們拋向空中,讓他們姐動著閃躲掉再重新玩起來。 「怪物。」薩莎娜說完,就到她自己的房間裡去了。旦亞小跑著跟在她後面。 丹尼爾走過飯廳到了廚房裡,把雜貨袋放在檯子上。爐子上的鍋快要開了,「噝噝」地冒著熱氣;烤箱裡正在烤著一隻雞。從相連的門廊處傳來洗衣機運轉的聲音。房間很熱,充滿了水蒸氣和調料味。 勞拉背對著他站在水槽旁,水流的聲音和廚房的各種噪音掩蓋了他進門的聲響。她穿著濺了油漆的中仔褲和一件暗綠色的T恤。柔軟的金髮用髮卡別了上去,但有幾綹松了,在她脖子周圍造成了一種花邊似的氛圍。他輕聲說了句「你好」,免得嚇著她。當她一轉過身來,就一下把她抱在懷裡。 「你好,偵探。」她微笑著,在褲子上擦乾了手。她踮起腳尖,捧著他的臉,揚起自己的臉,吻了他一下。這個吻開始時很有節制,然後就越來越深,有一會功夫,丹尼爾都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她停下來說:「我讓薩茜去利伯曼店裡,你看見她了嗎?」 「我先到那兒的,」他指著那只袋子,「在路上碰見她。她現在在她房間裡,和狗在一起。」 「你今天到底吃飯了沒有?」她問。 「工作午餐。」 「和把你從床上拖起來的是同一件公事?」 「同一件。」 「你想在晚飯前吃點什麼嗎?」 「不了,謝謝。我想等祈禱後再吃。」 「喝點什麼吧。」她說著,朝冰箱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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