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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阻礙發展貿易的另一個例子是歸一稅,美國的好幾個州都把它寫入了法律。根據這個稅法,一家海外公司的子公司被要求報告它在世界範圍內的收入,還要按照整個公司的營業、而不是僅僅按照在那個州內的交易來估算納稅額。僅是呈交所有的賬本本身就要花掉不少的錢,即使整個公司盈利,如果子公司要交納高額稅金,也會造成虧損,這好像不太公平。我一直感覺到商人應該交納一定份額的稅金,也應該遵守當地國家的全部法律和規章制度。小愛德蒙.布朗在任加利福尼亞州的州長時很擁護歸一稅,但我認為它只是對外國商人的打擊。美國其它的一些州也通過了或者正在準備通過類似的法律,我們在日本經濟組織聯盟中的一些人決定對此發表我們的意見。聯盟中的公司成員做了一個調查,結果表明870個公司中大約170個準備到美國去謀求發展,或者有了這種計劃。但是歸一稅使得每個潛在的投資者到美國建廠之前都不得不重新考慮。

  當時美國大約有二十個州在東京設了代表處,我們與他們都進行了商談,向他們解釋我們要在美國投資建廠的想法,清楚地表明我們的一致意見,歸一稅是對投資的阻礙,任何州只要徵收這個稅就意味著失去新的就業機會、建設合同和一切新的稅金。1984年,我們不以反對歸一稅作為主要任務,而是以經組聯「投資環境調查委員會」名義,組織了三個代表團訪問美國。我們分組訪問了二十三個州,幾乎占了美國的一半。分給我的小組是幾個最難對付的州,包括俄勒岡、印地安那和加利福尼亞州。

  出乎意料,儘管我們從華盛頓聽到不少的批評言論,我們受到的接待卻是極其隆重的。在俄勒岡州,州長通過包括電視在內的新聞媒介公佈了我們的來訪。州政府動用了五架直升飛機,讓我們每兩個人乘坐一架,去查看廠址,也讓我們飽覽了當地的風光。他們對我們非常慷慨大方。

  在每個停留的地方他們都要求我發表講話。我在各處講話都是試圖說明我們努力工作是為了增進世界貿易,以實際的方式來減少美國和日本之間的貿易不平衡。我說,在美國生產產品,來之日本的直接出口將會減少,美國的就業機會將會增加。這就意味著要上繳更多的稅,我感覺到因為這件事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所以應該受到歡迎。

  我在俄勒岡說:「我們的委員會的目標是促進調查,不能讓每個公司都到美國來調查這種可能性,所以我們決定把我們發現的東西都總結起來,再向我們的成員公司提出報告。在我需要瞭解的信息中也包括你們是否打算徵收歸一稅。」我坦率地告訴他們,我們認為這種稅是不公平的。

  俄勒岡州的州長維克多.阿提葉對我說:「我與你對歸一稅有同樣的感覺。我將對你的說法表示支持,請為取消歸一稅而繼續努力吧。」他還說俄勒岡的法律肯定是要修改的。但是我對他說:「你一個人說要取消它還不夠,因為我知道你還需要與立法機關爭執一番。作為這個小組的領導人,我不能回去報告說俄勒岡的州長要求我們相信他,他已經說過要取消歸一稅。」也許我低估了俄勒岡的政治家,最後的結果是在我們訪問後不久俄勒岡州的歸一稅就被取消了。

  我們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直到今天加利福尼亞州仍在堅持徵收歸一稅。他們是始作俑者,所以他們還難以咽下這口氣。前州長布朗至今還是相信歸一稅是正確的、合適的。他說,大公司不想交這個稅,因為他們不願意透露出他們真實的經營狀況。其實原因比這還簡單,他們覺得這種稅不公平,如果只是為了給別的國家創造就業機會和刺激經營環境就要在錯誤的基礎上計算他們的利潤,從而要求他們納稅,他們是不願意出這個錢的。加利福尼亞州現任州長喬治.丟克梅傑說過,從長遠的觀點來看,歸一稅對加利福尼亞州不利。但在我寫本書的時候那裡的歸一稅還沒有取消。

  在有些州,例如馬薩諸塞,法律只是停留在紙上,並沒有實施,經組聯的小組到那裡去也沒有強求取消它。我想,如果是我,就要那樣做。我總是把事情做到頭,沒有一點含糊。你不知道美國的政治和公眾感情是多麼的變化無常。在美國我早就學會了什麼事情都要白紙黑字再加上簽名才算落實。

  訪問快要結束時,我們參觀了新澤西和密蘇裡州,我離開代表團和經組聯的一名同事一起飛往華盛頓。我們到白宮去與副總統喬治.布什會談,並被邀請見總統。我們與總統一起照了像,然後他請我們坐下。我開始向他介紹經組聯和我們此行的調查任務以及日本商人已經決定為了平衡貿易將要採取的初步行動。他說:「你們的人正在考慮歸一稅,是這樣嗎?」

  我說:「是的,正是這樣,總統先生。」我還解釋了在一個州裡這個問題是怎樣解決的。我帶來了印第安那州簽署的保證書的副本。我說:「這就是它的結果。」我知道印第安那州的州長和副州長以及很多其他的官員都是共和黨人,所以我說:「這些都是好人,」說完我們笑了。然後我說:「加利福尼亞總有一天也會這樣做的。」那裡是裡根總統的故鄉,但他對此一言未發。

  在走廊上我們還見到了老朋友喬治.舒爾茨國務卿,他邀請小組全體成員到他的辦公室去。又提到了歸一稅,舒爾茨說:「我們都知道歸一稅給你們造成了很多麻煩,所以就到沒有歸一稅的州去吧。」

  我說:「這是個好主意,但是對我的公司毫無幫助,喬治,因為當我到加利福尼亞去的時候那兒還沒有徵收歸一稅。在佛羅里達,我們去了之後才一年他們就開始徵收歸一稅了。如果在我們建廠之後一個州裡就通過了這樣的法律,我們沒有辦法了。我們不知道今後還會發生什麼。」

  他面帶微笑地說:「昭夫,我的建議是這樣的,下一次你再建廠時,一定要給它裝上輪子,裝上歸一稅的輪子。」

  回到日本後,經組聯的每個人都為我們在歸一稅問題上取得的成功感到驚奇。我想,我們使得美國的氣氛更加友好,對增加在美國的投資作出了貢獻。同時也使外國的公司更容易在日本投資、辦廠和做生意。情況本來應該如此。越來越多的日本公司搬到美國和歐洲去了,但在海外對未來還是有不安的感覺,保護主義的利劍還是高懸在我們的頭上,這東西看起來好像是貿易上遇到困難的人的法寶。

  在這樣一個變化多端和國際通信的時代,我們必須學會相互開誠佈公地交談。我們必須更加努力地去理解貿易關係中的現實,不要忽視我們之間的衝突,也不要任其發展,以致很快使問題政治化。

  因為今天為貿易而戰是不可想像的,所以每個國家都必須面對變化的局勢,這要求做出很多困難的決定。日本現在正在經歷一個痛苦的調整時期,因為我們要使經濟擺脫傳統的對出口過多的依賴。其它國家已經經歷了他們自己的經濟問題,毫無疑問還會經歷更多。如果世界的經濟體系朝著新的現實調整,並且變得更加公平,那麼我們將學會分擔痛苦。

  世界的經濟體系已經不受我們的控制;我們的經濟越來越多地依靠金融機遇的憐憫。整個的公司成了貨幣投機商交換的物體,龐大的老牌企業吃光自己的因定資產,為的是追求迅速的盈利。有些國家在沒有希望還清的情況下被沉重的債務壓垮。因為某些實業家把錢投入到貨幣交易的遊戲中,而不是著眼于未來,一些國家生產工業必需品的能力正在迅速地消退。所有這些活動對於創造一個我們希望的更加美好、更加穩定的世界毫無幫助。

  作為一個世界團體,現在正是應該團結一致來改變現狀的時候了。從第二次世界大戰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十多年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佈雷登森林會議也過去了四十多年,它為自由世界選擇了一條經濟路線,我們沿著這條路線成功地走到今天。我們現在必須為了自我生存而開創一個嶄新的體系。政府和國家的首腦,在私營企業的支持下必須擔負起這個責任。修改現有體制將會要求巨大的政治和道義上的勇氣。

  我相信人類將會有一個光明的前景,未來具有激動人心的技術優勢,它將使這個星球上每一個人的生活更加豐富多彩。只有通過擴大世界貿易和促進更多的生產,我們才能利用擺在我們面前的種種可能性。我們自由世界的人們能夠幹出偉大的事業,在日本,從劣質產品到優質產品,我們改變了「Made in Japan」這個詞的含義,從而證明了這一點。但是在一個或者幾個國家做到了這些還不夠。我對未來的憧憬是一個充滿優良產品和服務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每個國家的原產國標記都是高質量的象徵,所有的人相互競爭是為消費者用辛勤勞動賺來的錢著想,而公平的價格反映出合理的匯率。我相信這樣的世界是可以實現的。挑戰是巨大的,成功僅僅在於我們意志的堅強。

  一九九六年七月三十日  譯畢于臨風樓
  一九九六年十月十一日  修改於聽雨軒
  一九九七年十月二十九日 再改於養心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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