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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4)


  最後,響起了一片鼓掌聲——起先是微弱的、稀稀落落的,接著就愈來愈響亮、愈來愈整齊,在鬥技場上引起了迴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凱旋門那裡去了。就在這時候,盧齊烏斯·考爾涅裡烏斯·蘇拉由他的友人,徒党和元老們簇擁著,通過凱旋門進入了鬥技場。

  這位奇特的人物那時候已經有五十九歲。他的身材相當高大,體格也很魁梧結實,他慢吞吞地及精打埰地往前走,好象一個精疲力竭的人——這是放蕩的宴飲的結果,因為他的一生完全沉溺在酒色之中,尤其在最近幾年內要比以前任何一個時期更厲害。但是,使他衰老的主要原因,還是他那耗人精力的不治之症,它在他的臉上、也在他的全部外表上留下了悲慘的未老先衰的烙印。

  蘇拉的臉現在確實是非常可怕的,但他原來的面貌卻是很端正、很調和的:寬廣的前頷,鼻孔鼓起得好象獅子鼻一般的大鼻子,一張相當大的、具有兩片往外凸出的威嚴嘴唇的嘴。這樣的相貌可以說是很威武的,特別是把它與那覆在上面的濃密的、紅棕色的頭髮合起來看;而且他那臉上還有一對靈活、陰沉而又銳利的淡灰色眼睛。這是明亮的山鷹眼睛,但有時會變得限土狼的眼睛一般,在他那殘忍的眼光中,蘊含著一種喜歡統治別人和渴血的欲望。

  當蘇拉在亞洲與米特裡達梯斯王作戰的時候,他曾被邀請為和事佬,調停卡帕陀西亞王阿利奧巴爾藏和帕提亞王之間的爭執。帕提亞王派來了特使奧羅巴查。那時侯,蘇拉的官職只是一個總督,但他為了顯示羅馬的威勢,也為了顯示他自己的權力,在互相謁見的時候竟毫不躊躇地在大廳中的三把椅子正中的一把上坐了下來,他認為這個最尊貴的位置就是他的位置。他叫亞洲最強大的國王的代表奧羅巴查坐在他的右面,叫阿利奧巴爾藏坐在左面。帕提亞王對這一點感到非常屈辱、丟臉,因此奧羅巴查一回去,就把他處了死刑。當時在奧羅巴查特使的隨從中有一個哈爾達人,他精通巫術,能夠根據一個人的相貌確定他的精神上的力量。他在仔細觀察過蘇拉的相貌以後,對蘇拉野獸一股的眼睛裡射出來的懾人光芒感到非常驚訝,他當下就說:「這個人一定會變成一個大人物的。我真奇怪,他對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變成世界上第一個大人物的情況,怎麼能夠忍受下去!」

  讓我們再回到蘇拉身上來吧。剛才我們已經草草地描繪了他的肖像,但我們必須說明,為什麼我們在開始描述的時候要把他的臉叫做可怕的臉:蘇拉的臉確實是可怕的,因為在他那臉上不但佈滿了污穢的膿皰,還東一片西一片地散佈著白色的斑點。按照某一個雅典小丑的惡毒說法,好象是在一個摩爾人的臉上撒了麵粉。

  如果蘇拉的臉在年青時就是這樣,那就極易明白,到了老年會變得多麼可怕;在這位獨裁者的血管中流著生花柳病和瘰病症的血,而他一直耽溺其中的酒宴使他的病狀更形惡化。使他的臉變得醜陋不堪的白斑和痂愈來愈多了,現在,他全身已佈滿了膿皰和癰疽。

  蘇拉顯出一副厭世者的神態,慢慢地一步又一步地走進了鬥技場。他並沒有穿拉丁民族的外套或是世代相傳的寬袍,在他那件用雪白的羊毛織成而且繡著金花和阿拉伯式花紋的長袍上面,還披著一襲華麗的、鑲著金色花邊的、火紅色的希臘式外套;一個金扣子在右肩那兒系住了外套,扣子上面的寶石迎著太陽發出忽隱忽現的炫目的光芒。蘇拉蔑視整個人類,尤其蔑視他本國的同胞,他是第一批穿希臘式外套的少數羅馬人中間的一個。他拿著一根金頭手杖,雕刻家在杖頭上用極精巧的技藝雕刻著奧爾霍明一戰中的插曲。奧爾霍明是倍奧季亞的一個城市,蘇拉曾在該城附近打垮了米特裡達梯斯王的總督阿蓋拉烏斯。雕刻家在枝頭上雕出了阿蓋拉烏斯向蘇拉屈膝投降的情景。在獨裁者右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個金指環,指環上面鑲著一顆巨大的、鮮血也似的紅寶石,上面雕著波克斯把朱古達王獻出來的情景。蘇拉曾經片刻不離手地戴著這個指環,直到馬略凱旋回來,然後按照他那特有的脾氣時常用它來向馬路誇耀自己的戰功。這個指環變成了引起蘇拉和馬路毀滅性爭執的第一顆火花。

  蘇拉一聽到雷鳴般的掌聲,嘴唇上就浮起了一絲冷笑,低聲說:「拍吧,拍吧,你們這群蠢笨的山羊!」

  那時侯兩位執政官發出了表演開始的信號,一百個角鬥士就出了供房,列成縱隊沿著鬥技場行進。

  走在最前面的第一對角鬥士,是魚網角鬥士和魚盔角鬥士,角鬥表演必須由他們開始。雖然他們兩人中間的一個不久就要送命,但他們還是一面走一面安靜地交談著。在他們的後面是九個繩網角鬥士和九個追擊角鬥士,繩網角鬥士的手裡拿著三齒叉和繩網,追擊角鬥士的武器則是盾牌和短劍。角鬥的時候,繩網角鬥士就是用這種繩網去捕捉追擊角鬥士,如果追擊角鬥士沒有被網罩上,他們就可以追擊逃開去的繩網角鬥士。

  在這九對人後面是三十對正式的角鬥士:他們分成三十人一隊進行角鬥,就像是一場小規模的模仿真正戰鬥的演習。在這六十個角鬥士中,三十個是魚雷斯人,另外三十個是沙姆尼特人;他們全是漂亮、年青、身材魁梧、強壯而又勇敢的人。

  驕傲的色雷斯人用彎曲的短劍作為他們的武器;一手拿著不大的、前面略微隆起的正方形盾牌,他們的頭上戴著沒有面罩的頭盔;這全是他們本民族的武裝。他們全都穿著鮮紅色的短衣,他們的頭盔上飄拂著一對黑色的羽毛。三十個沙姆尼特人的武裝也和他們本民族戰士的武裝一樣:筆直的短劍,不大的、有面罩和帽翼的頭盔:小小的正方形盾牌;鐵制的護手,蓋住了沒有盾牌掩護的右手,最後是一片鐵制的護膝,遮住了他們的左腿。沙姆尼特人都穿著淡藍色的短衣,他們的頭盔上飄著白色的羽毛。

  行列的末尾是十對穿白短衣的蒙面角鬥士;他們的武器只是短短的匕首,那與其說象短劍還不如說象普通的小刀,他們頭上的頭盔附有一種不開眼的面罩,面罩上鑽著些很不規則而且是很細小的望孔。這二十個不幸的人,將要被人推到角鬥場上,好象捉迷藏一般地互相角鬥,他們可以長久地娛樂觀眾,引起一陣陣的哄笑,直到打手用燒紅的鐵條把他們趕到一塊兒,使他們互相鬥死才止。

  一百個角鬥士在觀眾的掌聲與喊聲之下,在鬥技場上繞了一圈。當他們在蘇拉的座位下面經過時,就抬起頭來按照角鬥土老闆阿克齊思的囑咐齊聲高喊:

  「偉大的獨裁者,我們向您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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