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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美惠子拾起對方的槍,撞開了小屋的門。

  床上的襲擊的目標正對著門而座,是宮田水野,美惠子遲疑兩秒,宮田水野手中的槍口,准心與美惠子的眉心在一條線上。

  「你輸了,你應該在沖進來的刹那,早已開槍。」官田水野歎口氣道。

  「你講是太出意外了。」宮田水野的口吻一下嚴厲了許多。「任何意外都該考慮到,否則你早沒命了。」他大聲訴責道。

  「是。」美惠子道。但心內猛沉,她清楚記得自己接受的指令是毫無顧慮地殺死目標,難道?

  「你不有一次機會。」宮田水野講道。

  十天以後,宮田水野單獨將美惠子帶到一間隱秘的空室內。空室內除了兩把沙發,一張茶几和一張單人床,空無一物,而且這些東西全部被焊接在地上。簡單地講,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攻擊對方的武器。

  官田水野返手鎖上門,徑直走向床頭,從床頭櫃裡取出格陵蘭牌的法國酒,走到沙發前坐下,擰開酒瓶,茶几上剛好有兩個杯子,倒了兩杯紅色的酒。

  「怎麼,你不想喝?」宮田水野道。

  「當然想。」美惠子接過杯子一飲而盡,這酒火辣燒口,酒性極烈,幾乎把她嗆住。

  「坐。」宮田水野邀請不如說是下令,他嘴裡叼上支粗大的喻瓦那雪茄,吐出口濃濃的煙霧。

  「很多年,除了看別人殺戮和一個人獨處,我已經沒有和別人獨獨處一室,特別是和一個女人!」宮田水野道。

  「我很想問一下,你的夫人呢?」美惠子問。

  「夫人,生孩子時,醫生說保小的就沒有大人活的機會,兩次,我都要了小孩,」宮田水野對這容易衝撞自己的問題神態自然地回答。

  「這瓶酒,是我專門替我的兩個兒子餞時喝的。」宮田水野也一飲而盡。

  「有什麼特別的任務嗎?」美惠子放下酒杯問。

  「你必須殺一個人」,官田水野道。

  「這話只講了一半,」美惠子等待著下文,但足足一分鐘,官田水野緊閉雙唇死死死盯住她一言不發。

  美惠子沒問,她已聽到了答案,這答案和宮田水野領她走入這空曠絕塵的房間,她猜想的完全一致。

  「殺我。」宮田水野一分鐘後講道。

  講完這一句,宮田水野不再開腔,靜地坐在座位上,他在等待,等待這個女人的攻擊。

  宮田水野看著美惠子的臉龐,他相信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女人,他就快成功地找到能將冷酷與柔美兩種性格完美地柔和在一起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宮田水野給美惠子最後的機會也等於給自己機會,自己的死將證明自己的成功。

  面對這個嘴叼雪茄神態自若,已經六十歲的老人,美惠子發覺自己幾乎找不到任何攻擊方式。

  色情,對這老人根本排不上用場,現在這種平平常常在此時變成希望的方式變得很愚蠢。儘管美惠子在無數殺機頓顯時,曾毫不憂豫地用自己的身體來換取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機會。

  「為什麼你要這樣作?」美惠子問。

  「我盡其一生,想超越自我,我最喜歡這種方式。」宮田水野道。

  「如果我不呢?」

  「你知道後果。」

  「當房間的門打開時,站著走出去的不是我。」

  「你很聰明,我早知道。」

  再度沉默,空曠的房間隨著時間每分每秒的移動,氣氛變得越來越令人窒息。

  「如果對手已毫不遲疑地展開攻擊,而且每分每秒都欲置自己於死地;如果為了半秒鐘後還能感到自己的呼吸,那樣也許會輕鬆些。」美惠子想,其實,真的鬥若猛禽,是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

  令美惠子失望的是面前不是一頭猛獸,而是一位六十歲的老頭。

  宮田水野也感到失望,但他將微妙的人望感藏得很深,畢竟,如果自己年輕些……

  「這樣作有必要嗎?」良久,美惠子開口。

  「原因只有等結果來證明。」宮田水野道。

  「你難道不願讓我替你作更多的事,或者親自欣賞我象一個機器人樣,去執行你的命令。」

  美惠子道。

  「這沒有考慮的餘地,你別以為採取心理攻勢就能阻止我的決心。」宮田水野道。

  「你這樣作毫無好處,你的兩個兒子都作了無畏的犧牲品。」美惠子開始等找刺激對方內心敏感痛苦的部位。

  「不,不是犧牲品。」宮田水野斷然道,「當你清楚實現自己的目標是什麼,應當不惜一切代價,這是『武士』精神最提倡的。」未等美惠子再度開口,宮田水野開始淩厲的語鋒:「我培養你是為了征服整個世界,整個你仇視的世界!」

  宮田水野這話意思是我拯救了你也可以將你重新送回地獄,美惠子一聽卻懂。

  宮田水野繼續道:「人活著是沒有選擇的,我相信這個真理,有人意識到這點,就此認命,但我不是相信宿命的人,既然人人都命若草芥,所以你同樣可以輕視別人,把他們墊在自己腳下。」

  宮田水野滔滔不絕:

  「也只有你以其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時,你才能感到你戰勝了對手,獲得完全的自我和快樂。」

  「你已經老了——。」

  美惠子唇槍舌劍,抓住對方短暫的停頓道。

  「你搏鬥了一生,有了極豐富的經驗和支撐自己的準則,信念,但你老了。」

  宮田水野忍住背梁上的顫抖,沉默。但他很快將矛頭倒轉對方,以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他道:「你可以說我老,說我離天國不遠了,但對於死,我根本不怕,而你怕,因為你要去報復。」

  似乎一場心理較量兩個打個平手。

  「你很象我父親。」美惠子突然開口。

  「你父親不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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