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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2)


  「她可以在她自己可愛的家裡會見男孩子。」我說。

  「我希望如此,」普拉特快活地說,「我們問過多麗的困擾,她不肯談家裡的情況,但我們找她的一些朋友談了,確實——比如說,我們堅決要求你不要禁止她參加戲劇小組。

  你應該允許她演《被逐獵的魔法師》。在預演中,她演的小女神是那麼出色:春天作者會來比爾茲利大學逗留幾天,沒准還要到我們的新禮堂出席一兩次彩排呢。我是說年輕、活潑、美麗是所有樂趣的一部分。你應該理解——」「我總認為自己,」我說,「是個善解人意的父親。」

  「噢,毫無疑問,毫無疑問,但科莫蘭特小姐認為,我也傾向於同意她,多麗是被性思想困擾住了,她找不到發洩口,就作弄其它女孩子,讓她們受難,甚至包括我們年輕的教育人員,因為她們也常和男孩子有純潔的約會。」

  我聳聳肩,一個卑劣的流亡者。

  「讓我們碰下頭吧,黑茲先生,見鬼,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在我面前倒是正常也很快樂,」我說(災難終於來?

  我被發現了嗎?他們有施催眠術的專家嗎?)「令我焦慮的是,」普拉特小姐說道,一邊看著手錶,又要把這話題重複一遍,「老師和同學都發現多麗總很敵對,不高興,很謹鎮——而且所有人都很疑惑為什麼你這麼堅決地反對一個正常孩子的所有自然娛樂。」

  「你是說性遊戲嗎?」我放故得意的問,很失望,一個犄角旮旯的老耗子。

  「好吧,我當然很歡迎這個文明的術語,」普拉特說,咧嘴笑笑。「但這不是關鍵。比爾茲利學保護的戲劇;舞蹈和其它的自然活動並不是專門的性遊戲,儘管女孩子確實要接觸男孩子假如這就是你所反對的。」

  「好吧,」我說,我的矮腳凳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歎息。

  「你贏了。她可以去演習那出戲。條件是男性的角色必須由女性擔任。」

  「我總是被,」普拉特說,「外國人。——或至少是入了美國籍的一一使用我們的語宮那種令人欽佩的方式弄得暈頭轉向。我相信戈爾德小姐,她是這個戲組的導演,會欣喜若狂的。我注意到她是看似喜歡——我的意思是,她似乎是發現多麗很溫順的老師之一。這只處理了一般性的問題,我想;現在還有件特殊事。我們又有麻煩了。」

  普拉特充滿敵意地停下了,然後在她的鼻孔下蹭蹭她的食指,那麼用勁,她的鼻子都象跳了一場戰爭舞。

  「我是個坦率人,」她說,「但習慣是習慣,我覺得很難……我這麼說吧……沃克夫婦就是住在附近山上我們稱作「公爵莊園」的那座灰色大宅院———他們把兩個女兒送到我們學校,另外我們還有穆爾總統的侄女,是個非常和善的孩子,且不說其它幾個顯赫的孩子了。在這種環境裡,樣子象個小婦人的多麗竟使用的那些詞,是你這外國人可能都不知道或不懂的,這真讓人震驚。最好——你希望我現定就把多麗找來一起談談嗎?不?你看——噢,好吧,讓我們單獨談出個結果來吧。多麗用口紅在雷德科克小姐的健康手冊上寫下流話,我們的卡特勒博士告訴我足墨西哥人的小便,那些手冊是雷德科克小姐,她六月要結婚了,發給女孩子們的。我們認為她必須再呆幾小時——至少再呆半小時。但如果你願意——「「不,」我說,「我不想破壞規章。過後我會和她談的。我會解決的。」

  「應該,」那女人說,從她的扶手上站起身。「或許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如果情形不見好轉,我們可以請卡特勒博士分析分析她」我是不是應該和普拉特結婚,然後勒死她?

  「……或許你的家庭醫生願意為她做身體檢查——只是一般例行公事式的檢查。她在『蘑菇屋』裡——走廊那邊最後一間教室。」

  或許能這麼解釋,比爾茲利學校仿效英格蘭一所著名女子學校,給每間教室起了別號,「蘑菇屋」、「屋內八人」、「B屋」、「屋BA」等等。「蘑菇屋」臭味熏天,在黑板上接著雷諾的墨蹟「天真之齡」,屋內有幾排樣子蠢笨的課桌。在其中一排裡,我的洛麗塔正在讀貝克《演戲技巧》中「對話」一章,教室裡鴉雀無聲,另外還有個女孩兒,瓷白的小脖,裸露很多,一頭金色美髮,她坐在前邊,也在讀著,完全沉浸在那個世界裡,一邊還沒完沒了用手指繞著一縷柔軟的卷髮。我在多麗身邊坐下,正好在那脖子、那頭髮後面,解開大衣;為了六十五分錢外加獲准參加學院演劇,多麗把她染了墨水、顏色象白堊,關節發紅的手放在桌子底下。噢,我多麼愚蠢,多麼鹵莽,這毫無疑問,但在我遭受那場刑訊之後,我只能利用聯盟了,但我知道聯盟是一去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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