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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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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找到了他。 星期天12點過幾分,尼斯來的火車準時到達艾克斯。他踏上站台,在人群中尋找她的身影。其實他不指望她會出現。他只是心裡懷著這個希望,而且可說是很強的希望。他上下衣服一身新,手裡拿著新旅行包。他叫了一輛出租汽車,讓司機送他去城郊的加利西城旅店。 她已經以兩人的名字——伊娃·米蘭達和帕特裡克·拉尼根——預訂了一個房問。能重新使用真名旅行真是太好了。那種使用假名和假護照的不安全感已蕩然無存。 她尚未登記入住,接待員對他說。頓時他的心一沉。他是多麼希望她在房內,穿著柔軟的豪華睡衣,準備和他親熱。他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她是什麼時候預約的?」他惱怒地問接待員。 「昨天,她從倫敦來電話,說今天上午到。但我們沒見她的人影。」 他進房間,沖浴,然後將旅行包裡的東西取出,預定了茶點。接下來他上床歇息,夢見她敲門,他拉她進房。 他在接待處給她留言,開始在這個美麗的古城漫步。空氣非常清新。11月初的普羅旺斯格外迷人。也許他們要住在那些房屋中問。他一面看著古老的狹窄街道上方的別致公寓,一面想。是的,那將是最好的居住地。艾克斯是大學城,尊崇藝術。她的法語非常流利,他也要提高自己的法語水平。是的,法語將成為他的第二語言。他們在這裡住一星期左右,然後回裡約熱內盧過一段時期。不過他們的家也許不安在裡約熱內盧。剛剛獲得自由的帕特裡克雄心勃勃。他想住在世界各地,學習各種語言,吸取各種文化。 路上他遇到一夥年輕的摩門教傳教士的糾纏。他擺脫了這些人,上了米拉波大道。在他和伊娃曾經光顧的露天咖啡館,他啜飲了咖啡。一年前他們手挽著手,看著街上來往的學生。 他不相信她會出事。原因很簡單,她誤了那班飛機。他強迫自己等到天黑,然後盡可能若無其事地走回旅店。 她還沒有來,也沒有消息,什麼也沒有。他給倫敦那家賓館打電話,被告知她已於昨天(星期六)上午離去。 他到了餐廳旁邊的酒吧,坐在角落中。透過這裡的窗戶,他可以看到前面的接待處。為了驅寒,他要了兩大杯白蘭地。倘若她進門,他便能看見。 假如她誤了飛機,此時該來電話。假如她又在海關遇到麻煩,此時也該來電話。無論護照、簽證、機票出了何種問題,此時都該來電話。 眼下沒人追蹤她。那些壞傢伙或被監禁,或被保釋。 他又喝了些白蘭地。由於他是空腹,不久就醉了。他改喝濃咖啡,以便保持頭腦清醒。 酒吧關門,帕特裡克回到自己的房問。此時是裡約熱內盧上午8點,他極不情願地給她父親去了電話。他和她父親見過兩次面。她介紹說,他是一位朋友,也是一位加拿大籍委託人。從那以後,兩人無任何來往,但帕特裡克別無他法。他說自己在法國,需要和自己的巴西律師商討一個法律問題。對於這樣早打擾,深感抱歉。不過他似乎無法找到她。而事情又特別重要,特別急。保羅本不想搭話,不過這個打電話的人似乎對他女兒的情況非常熟悉。 她在歐洲,保羅說,星期六他和她通過電話。此外他再也沒說什麼。 帕特裡克在極度痛苦中度過了兩個小時。然後,他給桑迪打電話。「她失蹤了。」他說,此時聲音非常恐慌,桑迪也沒有得到她的消息。 帕特裡克在艾克斯的街上遊蕩了兩天,漫無目標地亂竄,偶爾打打瞌睡,不吃不喝,只是飲酒和濃咖啡。他不停地打電話,向桑迪詢問消息,恐嚇可憐的保羅。此時該城市已經失去了魅力。他把自己關在房內,傷心地啜泣。他獨自走在街上,咒駡他至今仍瘋狂愛著的女人。 該旅店接待員看著他來來去去。起初他問消息時接待員顯得很客氣。但隨著時間一小時、一天地過去,他幾乎不朝他們點頭。他不剃須,看上去很蒼老,他拼命酗酒。 第四天,他結帳離店,說要回美國,請好心的接待員保管一封封好的信,萬一米蘭達小姐露面,就把信交給她。 帕特裡克乘飛機到了裡約熱內盧,其目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既然她如此愛裡約熱內盧,就決不會在這個地方出現。她的聰明才智足以使她作出不來這個城市的決定。她知道在哪裡躲藏,怎樣失蹤,怎樣改變面容特徵,怎樣迅速轉移錢,怎樣花錢而不引起注目。 這一切她是向師傅學的。帕特裡克已經將精湛的失蹤藝術全部教會了她。沒有人會找到伊娃,當然,除非她自投羅網。 他和保羅有一場痛苦的會面。會面時,他敘述了整個經歷,沒有絲毫遺漏。這位可憐的老人在他面前崩潰了。他一邊哭,一邊咒駡他教壞了他的寶貝女兒。這場會面是絕望中的行動,沒有任何效果。 他住在她寓所附近的小旅店裡,在街道來回走動。像以前一樣,他留意每個行人的面孔。所不同的是,以前他是獵物,而現在是獵人,並且是絕望的獵人。 她不會暴露自己,因為他已經教會她如何隱藏自己。 他的錢越來越少,終於不得不打電話給桑迪,請求借5000美元。桑迪立即同意,甚至說還可以多借給他點。 一個月之後,他放棄了尋找,乘坐長途公共汽車到了蓬塔波朗。 他可以賣掉那裡的房子,甚至汽車。兩樣加在一起,所得3000美元。或者兩樣都不賣,他去找個工作。他可以生活在他所喜歡的國家,居住在他所喜歡的小城鎮。也許他可以當個英語教師,在魯阿蒂拉頓茨街過著平靜的生活。幾個赤足男該還在滾燙的人行道上踢著足球。 此外他能去哪裡?他的旅行已經結束。他的過去終於劃上了句號。 想必有一天他會找到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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