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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想辦法?你能想出什麼辦法?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聰明啦?」

  「我可以找別人幹。」

  「出多少錢?」

  「不惜代價。」

  「有5萬嗎?」

  「有。」

  卡普深深吸了口氣,掃視酒店四周。接著他把胳膊肘撐在桌上,傾身怒視自己的朋友。「蘭西,你怎麼這樣不開竅呢?要知道,你這人是不善於動腦子的。姑娘們喜歡你,是因為她們認為你長得帥,而決不是因為你會動腦子。」

  「謝謝你,朋友。」

  「大家都要那個傢伙活著。想想看,大家都要他活著。聯邦調查局特工、警察、丟了錢的人,大家都要他活著。唯獨那個讓你住在她家的賤貨需要他死去。你要是做了這件蠢事,想辦法把他殺了,警察會去找她。她當然推得一乾二淨,而你就得去坐牢。這是三歲毛孩都懂的道理。他死了,她就能留下那筆錢。你我都知道,只有錢才對她最重要。而且因為你有前科,你得回帕奇曼監獄,從此了卻自己的餘生。而她甚至連信都不會寫給你。」

  「我們5萬美元能辦成事嗎?」

  「我們?」

  「是的,你和我。」

  「我只能給你介紹一個人,別的都不幹,這事我不沾邊。我料定它不會成功,一切都與我無關。」

  「這個人是誰?」

  「新奧爾良的一個傢伙,最近一直在這裡鬼混。」

  「你能給他打個電話嗎?」

  「可以。但別的我都不幹。切記我剛才說的,你最好不要攪進去。」

  伊娃從邁阿密乘班機到紐約,又在紐約登上了前往巴黎的協和式飛機。乘坐這樣票價昂貴的超音速飛機未免是一種奢侈,但此時的伊娃已不計較旅費的多少了。在巴黎,她換機到尼斯,再從尼斯改乘汽車到普羅旺斯地區的艾克斯。這期間,汽車要穿過大片鄉村。大約在一年前,她和帕特裡克也經歷了同一旅程。那是他來巴西後僅有的一次離境。雖說他有一本偽造得天衣無縫的新護照,但過境時他還是特別緊張。

  巴西人祟尚法國的一切。事實上,凡是受過教育的巴西人都會說法語,都瞭解法國的文化。他們在近郊美麗的旅店——加利西城——租了一套房子,逛街、購物、品嘗美味佳餚,偶爾也闖進艾克斯和阿維尼翁之間的村莊獵奇。他們這樣度過了一星期。他們還像新婚夫婦一樣在房內耗費了許多時光。有一次,帕特裡克多喝了點酒,興奮地說這是他們的蜜月旅行了。

  伊娃找到原先那家旅店,租了一間小房問。小睡之後,她穿著睡袍在露臺飲茶。接下來,她換上牛仔服,漫不經心地向鎮內走去。她來到艾克斯最繁華的米拉波大道,在擁擠的露天咖啡館一面啜飲紅葡萄酒,一面觀察來來往往的男女大學生。當看到一對對戀人手挽著手、無憂無慮地在人行道漫步時,她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她和帕特裡克也曾這樣手挽手地漫步。他們時而輕聲細語,時而開心大笑,仿佛在他身後的陰影消失了。

  正是在艾克斯,在他們共同度過的唯一一個完整的星期中,她發現他睡得極少。無論何時她醒來,他都已經醒了,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默默地盯著她,好像她要出危險似的。她入睡時燈是關著的,可醒來燈已亮了。他發現她醒來後,就會把燈關上,輕輕撫摸她,直至她重新入睡。他自己也逐漸入睡。但不到半小時,燈又亮了。天未亮他就起床,等到她姍姍地到了露臺,他往往已經看完了報紙,還讀了幾章偵探小說。

  她曾經問他能睡多久,他的回答是「不超過兩個小時」。他從不打盹,也從不早睡。

  他既不攜帶武器,也不疑神疑鬼。對於陌生人,他一般也不起疑心。而且他難得談起自己的逃亡生活。要不是他的睡眠習慣,他看上去就同正常人一樣,怎麼也不像政府通緝的要犯。

  儘管他不喜歡談論過去,但在兩人的交談中有時還會不可避免地提到一些往事。畢竟,他們的結合是以他的逃亡和重塑自我為前提的。他喜歡談論的話題是新奧爾良的童年經歷,而不是逃亡前的成年生活。他幾乎沒有提到過自己的妻子。不過,伊娃知道,他的妻子是他最痛恨的一個女人。他們的婚姻非常不幸。正是這個原因促使他下決心出逃。

  他曾試圖談起阿什利·尼科爾。但一提到這個孩子,他的眼睛就濕潤了,嗓音也發哽。於是他不得不說「很抱歉」。內心的極度痛苦使他無法開口。

  因為過去尚未終結,未來也就難以考慮。只要陰影還在身後徘徊,就不可能有什麼長遠打算。他將繼續維持現狀,直至過去之事平息為止。

  她知道,使他晝夜不安的是某種陰影。這陰影他無法看見,只能感覺。

  兩年前他們在她裡約熱內盧的辦公室裡相識。當時他自稱是加拿大商人,現住在巴西,由於業務的需要,想聘請一位好的律師做貨物進口和徵稅方面的顧問。他穿著漂亮的亞麻西服和挺括的白色襯衫。他身體精瘦,皮膚黝黑,說話和氣。儘管他的葡萄牙語不像她的英語那樣好,但聽起來很流利。他想說葡萄牙語,而她卻要他說英語。一頓談生意的午餐持續了三個小時,兩人輪番用英語和葡萄牙語說個不停。雙方都意識到,彼此的言語中還有別的意思。接下來他們吃了一頓馬拉松式的晚餐。之後,他們赤著腳,一道在伊帕恩瑪灘上散步。

  她的丈夫年齡較大,已在智利的一次空難中身亡,沒有留下子女。而帕特裡克——起初他說自己叫達尼洛——也宣稱自己已經離婚,迄今他的前妻還住在他們的老家多倫多。

  頭兩個月,伊娃和達尼洛一星期見幾次面。這期間,愛情之花怒放。終於,他毫無保留地吐露了自己的秘密。

  那是在她的寓所吃過一頓較遲的晚飯後,在一瓶上等法國酒的作用下,達尼洛開始正視過去,袒露靈魂。他一口氣說到淩晨,從自負的商人說到惶恐的逃犯。惶恐不安,但極其富有。

  說完後他如負重釋地舒了一口氣,差點哭了。他不得不控制自己。因為畢竟這是在巴西,在這裡男人一般是不哭的,尤其在漂亮的女人面前。

  她喜歡他的坦誠。她抱著他,親吻他,淚流滿面。而且她發誓,要千方百計保護他。他已經把自己最隱秘、最致命的隱私告訴了她,她要永遠替他保守秘密。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他把那筆鉅款存放的地方告訴了她,並教會她如何迅速地將其轉移到世界各地。他們共同研究了海外避稅場所,找到了可靠的投資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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