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狂野的愛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我相信這道命令是礦場的原主運用影響力後而產生的。」斯迪嘲諷的說道。

  看見范上尉好奇的眼色,他趕緊警告自己小心口舌。

  他的命令是盡可能搜取白銀,而不是釋放犯人,這一點將軍早已有非常嚴曆的指示:「國家為先,這些人這麼久都過來了,不差幾個星期。」斯迪才勉強同意,現在他實在有些後悔。

  再度步下溜滑陡峭的階梯到礦裡去是種奇怪的感覺,一個極結實的守衛打開設在地面上的門,堅持不肯把礦場交給「侵犯私人財產的盜賊」的經理已被武裝獄卒關在他的住處。斯迪很高興自己不必再見這位紅鬍子的面,不過他仍拉低帽子,並希望他刮得乾乾淨淨的臉和上流口音的西班牙語不會讓任何獄卒認出他來。

  合起的地板門把他們關在熟悉的黑暗中,領路的守衛和范上尉手中的燈籠給人一種處身在地獄裡的印象。

  斯迪聽見緊隨他身後的馬洛恩低聲說:「感謝上帝!幸好我不必住在這下面。」熟悉的壓迫和濃濁的空氣使他禁不住一陣冷顫,他幾乎盡所有力量一步一步的走,叮囑自己小心鎮靜。

  老馬忍不住問范上尉道:「這兒一向都那麼臭嗎?」

  上尉抱歉的說:「差不多,如果你們用手帕遮住或許會好一點。」他自己拿出手帕,斯迪也照做了,一下子就會習慣的。燒火把所以空氣比較不好,加上這些髒人緊緊的擠在一起……」

  他們走上條熟悉的路,有個守衛抬高他的燈寵來認他們,所謂牢房裡的人體在鐵鍊的聲音下不安的蠕動著,一種動物式的呻吟從上面傳來,處罰室?一個全黑的小洞讓人可以感覺到身體和心靈一起腐化潰爛的黑暗。

  期迪覺得自己幾乎無法呼吸,多虧范上尉的聲音使他回復了現實。

  「艾上尉,你還好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幾乎受不忘掉這一切吧!期迪告訴自己。不要理會房中綁著鐵鍊的野獸,不要讓他們影響你。范上尉正在解釋一些事,斯迪勉強自己用心去聽,而且問一些恰到好處的問題。

  每天有多少人工作,每天產量多少……每一盎斯白銀上有多少人的血,斯迪詛咒自己的弱點,可是他真的好難受。這些人有多久沒見到陽光了?多久的時間就能把一個人變成懼怕陽光的鼴鼠?想起那些寄生蟲在他們身上爬動的滋味,斯迪覺得腋下濕了起來,居然渾身大汗。

  范上尉正在問他一個問題,他很努力的集中心力聽。

  「今後你要他們怎麼辦?維持原來的產量,還是緩下來。

  等我們確定運送安全時才改進?」

  他勉強讓聲音保持穩定道:「先慢下來,我這次帶走的我會給你收據,至於下一次得總統決定再說,在這個期間一一」他的聲音嚴厲起來。「我當然只是建議,因為這裡還仍由你負責,「我建議你給他們足夠的空間,這兒的環境實在不人道,即使最兇殘的罪犯也不該受這種待遇。」

  「可是,上尉!有個守衛光火的抗議起來,不過,范上尉斬釘截鐵似的說:「聽到了就照做!我會要我手下的士兵幫忙清理靠中庭的牢房出來使用。」

  他們繼續走著,而能一步跨過一步而非拖著腳鐐掙扎向前的滋味其實真好。他們早先聽到的呻吟聲更加尖銳了,一個守衛用棍子威協的敲打著黑暗中的一片地板門。

  「髒鬼,給我住口,否則我等一下就來好好修理你!」

  「那是處罰室,」范上尉小聲說。「只有最令我頭痛和真正頑固的才送去那裡。」

  我怎麼不知道,斯迪想到,天老爺,我都還記得!當時我也這樣嗎?象只痛苦中的野獸,像把膽汁都叫出來了似的,可是你的叫聲卻只由四壁反射回來,殘酷的摧殘你的耳鼓。

  斯迪突然一下子忍不住了,衝動的說:「你怎麼受得了?聽聲音好象真的非常痛苦,我們在軍隊裡會馬上把他送入醫院,如果真的太難忍受,甚至給他一槍。你這兒沒有醫生?」

  跟在他身後的老馬和另一位弟兄已在低聲抗議了,剛才捶擊地板門的守衛不屑的說:「這位上尉的心腸未免太軟了,這種動物只值得我們給他的這種待遇。」

  斯迪的手落在左輪槍上,獄卒亂了腳步。「回答我的問題。」斯迪冷冷的說,那人垂下眼。

  范上尉不想惹出意外,有些尷尬的說:「我們原來有一位醫生,是我的前任,一位中尉,不過,他發生了一件不幸的意外。」

  「醫官對某些犯人太好了,」一位獄卒偎褻的笑笑,「結果被他最喜愛的一個殺死了。」

  惡劣的記憶一波波襲來。他心知自己在此再待下去,實在是在玩火,范上尉說得對,這些獄卒因他們從事的髒事而完全沒有人性了。

  「我的天,我這身腥一輩子也洗不去了。」他突然說道。他得考慮同來的二十五人和他們奉命攜回的白銀,這是目前他只能想的,不過有一天,他定要自願請命帶領一些遊擊隊的朋友來清除這座監獄。

  他們開始緩緩爬升,回到值得謝天謝地的乾淨和清涼之中,雨也停了,他們的回程將能更容易也更快速了。

  載著白銀而返的回程上,斯迪覺得山裡的空氣好象永遠吸不夠似的,制服已幹,夜裡寒意也幾乎渾然不覺。深藍色的天空澄淨如洗,幾百萬顆的星星高掛頭頂,顯得非常遙遠,他們停在一處由土裡湧出的小水泉邊飲水,如果是白天,陽光透過泉邊的羊齒植物照在水面上,那或許就象珍妮的眼睛,一對美麗而且深不可測的碧眼……而她的肌膚摸起來又該是多麼溫馨呀,等他把白銀交上去,他一定得儘快去見她。他必須跟她解釋……他記得她曾哭叫著問他:「難道你就沒有瞞著的事?某一些可怕、邪惡到你自己都不敢想也不願去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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