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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你所說的一切表明你沒有能力組織一次徹底的搜查,我想也許你是對的。因此我自己來組織這次搜查——」

  「艦長,你還說過要對所有人進行搜身。那就是說要脫光他們的衣服——」

  「我們這兒氣候溫暖,誰也不會感冒。」奎格咯咯地笑著說。

  「長官,恕我敬重地問你一句,為了一夸脫草莓而對全體船員大動干戈,這樣做值得嗎?」

  「馬裡克先生,我們艦上有個小偷。你是不是建議我讓他繼續偷下去,或者發給他嘉獎狀?」

  「艦長,他是誰?」基弗插嘴問道。

  奎格狡黠地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遲疑了片刻。然後他說:「這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當然——嗯,就是額爾班。」

  兩位軍官不由自主地以同樣吃驚的語氣驚叫道:「額爾班?」

  「正是。幼稚無知的小額爾班。在我研究額爾班的心理之前,我也有點感到吃驚。他就屬￿小偷類型,錯不了。」

  「那太讓人吃驚了,艦長,」基弗說,「啊,我要是懷疑,也會最後懷疑到他頭上。」他說話的口氣是善意的撫慰性的。

  馬裡克狠狠地看著基弗。

  艦長自鳴得意地說:「嗯,我告訴你吧,湯姆,這事確實費了一番思考。可是他就是那個——嗯,咱們著手幹吧。史蒂夫,立即開始收繳鑰匙。宣佈明天早上10點開始搜查,告訴大家到那時凡是身上或隨身物品中藏有鑰匙的人都將受到軍事法庭的審判。明天我將親自指揮這次搜查行動。」

  兩位軍官走了出去,默默無言地沿著梯子下到了軍官起居艙。基弗跟隨馬裡克走進了他的房間,拉下了窗簾。「嗯,史蒂夫——他是,或者不是胡言亂語的精神病患者?」他低聲地說道。

  馬裡克坐到椅子上,用兩隻手掌使勁搓著臉。「別說了,湯姆——」

  「我沒再講了呀,不是嗎,史蒂夫?自從斯蒂爾威爾那件事之後,我就一直沒講過。這件事可是新鮮事。這事已超過紅標線了。」

  馬裡克點了一支雪茄煙,吐出團團的藍色煙霧。「不錯。為什麼呢?」

  「它是真正的系統化的幻想。我可以把所發生的事情非常清楚地講給你聽。是杜斯利的調令引發的。這對艦長是一個可怕的打擊。當時你看見了他的情緒是多麼低落。眼前發生的事是下一步。他正竭力恢復被擊碎的自尊心。他要重新展現他海軍生涯的最大輝煌——『巴曾號』上的奶酪調查事件。草莓本來算不上件事。但是當時的情況正好是一出偵察劇完美的序幕,通過這齣戲他能向自己證明他仍舊是1937年滿腔熱情的奎格。他編造出有人配了一把我們冰櫃的鑰匙,那是因為為了他的緣故必須有這麼一把鑰匙——而不是因為它符合邏輯。它根本不符合邏輯。那是瘋狂——」

  「嗯,那麼,你說草莓究竟是怎麼回事?」

  「噢,天哪,當然是食堂的小夥子們吃了。你明明知道是那麼回事。還能是別的情況?」

  「昨天整整一個上午他都在盤問他們。把他們臉都嚇白了。而他很滿意他們沒有——」

  「我倒希望聽到他的盤問。他迫使他們繼續撒謊。他希望他們是無辜的。不然他這出偉大的鑰匙戲就演不下去了,難道你還不明白——?」

  「湯姆,你說的不是實情。只是你想像出來的另一種理論而已。」

  「我說的是一個患了妄想狂的艦長,否則就沒有妄想狂這種病了。」基弗反駁道。馬裡克不耐煩地從書桌上拿起一頁航海日記開始看起來。小說家心平氣和地說:「史蒂夫,你熟悉《海軍條例》的184、185和186條款嗎?」

  副艦長跳了起來。「天哪,湯姆。」他悄聲說。他把頭伸到窗簾外仔細看了看起居艙的過道。然後他說:「小聲點。」

  「那麼,你熟悉嗎?」

  「我知道你在講什麼。」副艦長深深吸了口氣,鼓起了腮幫子。「發瘋的是你,不是艦長。」

  「那好吧。」基弗說,他直視著副艦長的雙眼,轉身出去了。

  那天晚上副艦長在醫學日誌上寫下了很長一條,寫完之後他把紙夾放好,鎖上保險櫃,取下那卷厚厚的藍皮《海軍條例》。他打開書,轉過頭看了看已放下門簾的門口,然後站起來用門栓關上了金屬門,這種門過去幾乎從未在熱帶地區用過。他翻到184條用單調又含糊不清的聲調大聲地緩慢地念道:

  「可以想像在出現極端異乎尋常、非同一般的情況時部下有必要解除指揮官的職務,將其逮捕或列入病人名單;但不經海軍部或別的適當上級機關的批准絕不允許採取此種行動,除非請示這樣的上級機關會造成延誤或具有其他顯而易見的理由真正無法做到……」

  27 搜查

  頭頂上聚集著大片的灰色雲彩,從西邊刮來一股強風吹散了煙筒的煙霧。每當這股強風向右舷刮來時,「凱恩號」就急劇地向另一側傾斜。黑幽幽的洶湧的海面上開始出現一排排白色的浪花。水兵們踉踉蹌蹌地這兒那兒不停地走動,收集鑰匙,分發標簽,借用鋼筆、鉛筆,同時不停地輕聲咒駡著。

  到7點鐘時威利·基思已經找他那個部門所有的人談過話。他的床上放著一個很大的紙板箱,裡面裝著糾結成一團的四百多把掛著標簽的鑰匙。他舉起紙板箱,托著它搖搖晃晃地穿過軍官起居艙,沿著動盪的梯子後退著爬上了主甲板,又沿著被雨水打濕的滑溜溜的過道緩慢地移動到了艦長室。他踢了踢門,門發出空洞的響聲。「長官,請開門。我兩手都拿著東西。」

  門開了,艦長室裡的燈也自動地關了。威利跨過艙口圍板走進黑暗的房間。門哐啷一聲在他身後關上了,燈應聲驟然明亮起來。

  房間裡有四個人:艦長、沃利斯少尉、傑利貝利和上士貝利森。艦長的床成了鑰匙的海洋——似乎有10萬把鑰匙,各種形狀的銅鑰匙、鋼鑰匙、鐵鑰匙,互相糾結在一起,也和白色標簽的繩子糾纏著。甲板上堆滿了紙板箱。傑利貝利和貝利森正叮叮噹當地將鑰匙分成兩堆。沃利斯少尉正把小的那堆鑰匙一把一把地遞給艦長。奎格坐在辦公桌前,臉色發白兩眼發紅,但充滿了熱情,一把一把地將鑰匙插入鎖孔中,用勁轉動這些鑰匙,最後又將它們扔到兩腿之間的箱子裡。他抬頭看了一眼威利,厲聲說道:「別呆傻傻地站在那兒,把它們倒出來,快走。」接著又重新有規律地反復地將鑰匙插入鎖孔中,每插一次便發出一聲沉悶的哢噠聲。屋裡的空氣充滿了惡臭和煙霧。威利將鑰匙倒在艦長的床上,趕快離開房間,走到外面的艦艏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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