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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這根本都是錯誤的傳言,」華萊士說道。「那條皮帶有四尺長。」

  國王噗哧一聲,大笑出來。威廉自己也笑了——從國王的眼裡看去,這個蘇格蘭人的臉似乎自己都在驚訝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就好像它對微笑這種感覺很陌生。

  「你一直都在那裡?威廉爵士,」國王問道。「躲起來嗎?」華萊士點點頭。「不過不是在躲他們。讓我的敵人找到我,讓他們沖著我來——任何地方都一樣,我隨時都準備好的。不過,從某一個角度看,我是在躲,躲我自己。」

  「現在你希望繼續戰鬥下去。」

  「沒錯,」華萊士說道。

  「陛下……,」德魯說道,他走了過來,「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下事情?」

  「不用商量了,德魯先生。為我們的客人安排一下住處,撥一些錢給他。不,」他及時說出,因為他看到華萊士蹙額,「他不是為錢而來的,但是要確定他能得到充分的食物、休息,以及武器,因為我的將軍一定要獲得最好的待遇,才能立下最輝煌的功績。」

  「你的……將軍,陛下?」

  「你已經聽到了,德魯,」菲力普帥哥說道。

  51

  西元一三〇〇年代的巴黎就已經是一個大都市,一個商業以及知識的中心,法蘭西人引以為傲的地方,而法蘭西人則是一個有強烈自尊心的民族,他們對外人對他們的看法也十分敏感。當時的巴黎有許多大客棧,在裡面可以吃到世上最精緻的食物,而那天晚上威廉·華萊士就待在這樣的一個豪華大客棧裡,他一人獨自坐在靠近壁爐的角落,正享用著客棧主人親自烹調的大塊烤肉,客棧主人知道他是國王的貴賓,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客棧裡的人沒有人知道這位訪客的確實身分;他們根據他的腔調只知道他是蘇格蘭人,也從他的體格以及身上的刀痕看出他是一位戰士。先前已經有許多蘇格蘭人越過海來當法蘭西的傭兵;因此那天晚上在客棧裡享受美食的人都推測華萊士也是一名傭兵——一名驍勇善戰,為法蘭西國王所看重的傭兵。因此,客棧主人的常客們——全都是貴族階級,因為這是一間高級的客棧——與華萊士保持距離,用一種好奇以及懷疑的眼神不時地偷窺他,華萊士還是自顧自的享用晚餐,眼睛看著壁爐裡的火焰。

  客棧裡的安靜的氣氛頓時被克羅得·布切特的到來所驅散,他的聲音在身軀未到之際已經先一步到達。「他在那裡?」他大吼,一副醉酒的樣子。「他躲起來了嗎?讓我看看他是什麼德行!」布切特撞了進來,馬靴的腳跟在木磚地板上哢答作響,除了華萊士以外,在場的每個人都抬起頭來看他。布切特是一個高挑的男子,有著法蘭西貴族典型的筆直鼻子,肩膀上披著一襲烏黑的卷髮。他是國王的侄子,身上掛著代表法蘭西國王部隊將軍的深藍色肩帶。每個人都認識他,不過沒有一個人喜歡他,但是幾乎每個人都不敢對他無禮;國王有許多親戚,大家都對國王的親戚敬而遠之。

  布切特經常喝得醉醺醺的,然後喜歡到處亂吼,今晚剛好是他喝醉時最典型的樣子。「一個將軍,他們告訴我!」他咆哮。「哈!一個可以給我們意見的人?這就是他的目的嗎?

  他在那裡——」

  然後他那雙發紅眼睛的目光落在華萊士身上,而華萊士還沒有看他一眼過。布切特好像在華萊士的外表看到很好笑的東西。他開始哈哈大笑,同時望著其他的人,仿佛在期待他們也能看出什麼事情這麼好笑。「這個人?」他笑著說。「這是能教我們法蘭西人如何作戰的人?」

  「拜託,克羅得……,」在場的其中一位貴族平靜地說,他走向布切特,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國王——」

  布切特甩掉那位貴族的手。「國王要他加入我們的陣營,我知道!」他搖搖擺擺地撞向華萊士的桌子。「你就是那個人嗎?」他問道。

  華萊士還是不看他一眼。

  剛才那位勸阻布切特的貴族想再試一次,笑著說,「來,克羅得,你醉了,過來跟我們一起大醉一場。」

  「我沒醉!」布切特尖叫。華萊士沒把他看在眼裡激怒了他。「看著我!看著我!」

  華萊士抬起頭來。布切特應該要嚇一跳的,因為其他在場的每個人都嚇了一跳。但是布切特只是擺出一副鬼臉,他噘起嘴唇,鼓起雙頰,裝出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原來你就是威廉·華萊士!」這個法蘭西人喊道。「那個軍事天才!一個聰明到可以屠殺掉整支敵軍的人!沒錯!沒錯,你的確可以教我們!」

  華萊士慢慢地低下頭,看著食物。

  「頭不要轉開!我是法蘭西的頭號將軍!」他這個聲明馬上就引起在場貴族心裡的抗議;許多國王的親戚都掛著將軍的名號,但是他們不常出現在戰場上,最容易找到這類「將軍」的地方是各型大小宴會上面。「你聽到了沒!我命令你看著我!」他一隻手抓住華萊士的肩膀,另一隻手伸手去他自己的腰帶裡抽出一支鑲著寶石的匕首。然後他把匕首架在華萊士的脖子上。「你這個無禮的平民白癡,你以為你可以輕視我?

  我會教教你真正的打鬥!我會——」

  這些話是他最後的遺言。

  52

  菲力普帥哥無法中精神聆聽他的大臣們正在談論什麼。他試著去聽,幾天以來他一直這麼做。但是現在他已經快要受不了大臣們悉悉卒卒的談論聲。每天他都會問他們,「我應該怎樣處置威廉·華萊士?」然後他的臣子就會開始討論,不過他都聽不到一個肯定、積極的建議,因為他的臣子們騎牆派居多。

  而當他們開始談論別的議題時,菲力普還是滿腦子想著因為殺死皇親而被關在監牢的華萊士。然後甚至其他的事情也無法冷靜思考。

  今天國王再也受不了了。當他的大臣們正在討論有關開闢道路的議題時,國王突然站了起來,走到議事堂的中央,命令每一個人都出去。「離開,現在,全部給我離開!」他強而有力的說道。「是的,每一個人——全部!」大臣們驚訝了一會兒,因為他們的國王從來沒有這麼急性子過,然後個個趕緊走向門口。國王則在後面趕他們,就像一隻牧羊犬正把一群綿羊趕進羊圈,「離開!離開!不要再煩我!把門關上!」

  門被關上時,木門的聲音在議事堂裡迴響著,國王很高興他現在是自己一個人。

  他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很少獨自一個人待在議事堂裡。因此感到自己一人站在寬敞的議事堂裡有點不習慣,沒有人告訴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他開始在門與窗戶之間來回踱步。剛開始,他的腦筋一片空白,只是聽著腳在光滑的石板上踱步的聲音;然後他開始思考那個老問題:他該如何處置威廉·華萊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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