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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對愛情你有什麼瞭解嗎?」這次「什麼」這個詞比「愛情」要說得重。

  「一點兒不瞭解。」

  「啊!那弗洛伊德是對的了,是嗎?」

  她拿起了煙盒,看著它的封套,笑了笑。「在某些事上,也許是對的。」

  他很快地抓住玻璃紙套的底部,將它拉了下來,放在自己的手中,誇張地把它揉成一團,扔到了煙缸裡,封套在煙缸裡吱吱地響著,扭曲著,伸展天來。「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教給你怎樣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有那麼一陣工夫,她什麼也沒說,目不轉晴地望著煙灰缸中那可笑地蠕動著的玻璃紙;隨後,她劃了一根火柴,小心地將它燃著。「可以,為什麼不行呢」

  「它將是一件充滿了月光、玫瑰和熱烈的追求的妙事呢,還是既短暫又急劇的事,就象箭一樣呢?」

  她笑了起來。「真的,阿瑟!我自己希望它又長又急劇,但是請不要來什麼月光和玫瑰。我的胃口不適合熱烈的追求。」

  他有些傲慢地凝眸望著她,搖了搖頭。「哦,朱絲婷!每一個人的胃口都是適合熱烈追求的——甚至你,你這個冷心腸的、年輕的處女也不例外。總有一天的,你等著瞧吧,你會渴望得到它的。」

  「呸!」她站了地來。「來吧,阿瑟,咱們就行動吧,在我沒改變主意之前把它完成。」

  「現在?今天晚上?」

  「那有什麼不行?要是你缺錢的活,我帶了不少錢,夠租一個旅館房間用的。」

  麥特羅波爾旅館離得不遠!他們穿過了沉寂的街道,她的胳臂小心翼翼的挽著他的胳臂,笑著。此時去下館子吃飯已經太遲,而離劇場散戲又尚早,所以,左近只有寥寥可數的幾個人,只有一小群逗留此地的一支美國特遣部隊的水兵,和一些看著櫥窗並不時向這些水兵瞟上一眼的年輕姑娘,誰都沒有注意他們,這正中阿瑟的下懷。他匆匆地走進了一家藥店,朱絲婷在外面等著,臉上放出快樂的光芒。

  「現在一切都妥了,心愛的。」

  「你買什麼去了?是避孕套嗎?」

  他做了一個怪相。「我希望不是。用避孕套就像是裹著一張《讀者文摘》的書面——弄得粘乎乎的。不,我給你買了些藥凍。不管怎麼樣,你是怎麼知道避孕套的?」

  「我白在天主教寄宿學校上了七年學嗎?你以為我們在那裡幹些什麼?祈禱嗎?」她露出齒一笑。「我承認我們做得不過分,可是我們什麼都談。」

  史米斯先生和史米斯太太嚴密地看守著他們的領地,這對那個時代的一家悉尼的旅館房間來說倒不是壞事。希爾頓飯店①的時代尚未到來。這間房子非常大,能遙望到悉尼港橋的壯麗景色。當然,浴室是沒有的,但是在大理石台的頂上有一個浴盆和一個大口水壺,和碩大的維多利亞時代遺留下來的家具十分相配。

  ①美國一著名的現代化聯號大飯店。——譯注

  「喂,現在我做什麼?」她把窗簾拉上,問道。「景色很美,是嗎?」

  「是的。至於你現在做什麼。當然,你得把心跳平靜下來。」

  「還做什麼?」

  他歎了口氣。「全脫光,朱絲婷!要是你沒有感到皮挨著皮,肉貼著肉,那就不怎麼帶勁了。」

  她靈巧、輕快地脫去了衣服,也用不著扭扭捏捏地被人推推拉拉,便爬上了床……

  在許多年中,朱絲婷和戴恩的關係要比和她母親的關係密切得多,他們對母親的感情最對母親的感情,這對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妨礙,也不衝突。這種感情很早就建立起來了,並且是與日俱增,而不是與日俱減。到了媽媽從德羅海達的勞役中解脫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長大到能夠坐在史密斯太太的廚房桌旁,做著相應的功課了;這些時間來,他們已經形成了一種互相尋求安慰的習慣。

  儘管他們的性格迥然各異,但是他們也有許多共同的興趣和愛好;那些沒有共同興趣的愛好的東西由以一種出自本能的尊重而相互諒解,這是彌合差別的必要的調和。他們確實能相知甚深。她的天性傾向於為其他人的弱點而感痛惜,但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弱點;他的天性傾向於理解和寬恕其他人身上的弱點,並且無情地看到自己身上的弱點。她認為自己強大無比,她覺得自己軟弱之極。

  所有這些東西莫名其妙地結成了一種近乎完美的友誼,要確切地找出這種友情的名稱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自從她變得能言善談以來,戴恩不得不總是聽她大談自己和她的感覺,而不是相反。在某些方面,她辨別是非的能力有點兒低,因此對也來說沒有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而他則明白他的作用是向她指出她本身所缺乏的那些道德上的顧忌。因此,他安於自己那種帶著體貼和憐憫之感的順從的傾聽者的地位,這種憐憫感本來會使朱絲婷大為惱火並引起了她的猜疑的。但是她並沒有起疑。自從他長大到能夠關心世事的時候起,她就毫無保留地把一切事情都附耳相告。

  「猜猜我昨天晚上做了些什麼?」她小心地整了整草帽,完全遮住了她的臉和脖子,問道。

  「扮演一個引人注目的角色。」戴恩說道。

  「大傻瓜!好象我不告訴你,你就不明白似的。再猜。」

  「把吵得不可開支的波比和貝麗勸開了。」

  「真讓人掃興。」

  他聳了聳肩膀,煩了。「一點兒也摸不著邊。」

  他們正坐在高在的哥特式聖瑪利亞教堂下邊的多米恩草地上。戴恩事先打電話通知了朱絲婷,他要到這裡來參加教堂裡的一次特別儀式。問她能否先在多姆①和他見見面。她當然可以;她正急於把最新情況告訴他呢,

  ①多米恩的簡稱。——譯注。

  他在裡佛繆學校的最後一年已快結束了,戴恩是這個學校的學生頭,板球隊的隊長,以及橄欖球隊、手球隊和網球隊的隊長,此外,還是他那個班的班長。17歲時,他身高六英尺七英寸①,他的聲音已經最後變成男中音,並令人不可思議地躲過了粉刺、笨拙和亞當蘋果誘惑的苦季。由於他膚色白淨,所以他實際上還沒有刮過臉,但是不論從哪方面看,與其說他象一個男學生,毋寧說他象個年輕男子。只有裡佛繆學校的校服才表明了他的身份。

  ①約合1.89米。

  那是一個溫暖的、充滿陽光的日子。戴恩將學校的硬草帽摘了下來,四仰八叉地躺在在草地上。朱絲婷倦坐在那裡,雙臂抱著膝蓋,把暴露的皮膚全部遮了起來。他懶洋洋的睜開一隻藍色的眼睛,看了看她那個方向。

  「昨天晚上你幹麼來著,朱絲①」

  ①對朱絲婷的愛稱——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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