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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七


  福明有一回時葛利高裡說:「咱們如果從一開頭就有兩匹馬——誰他媽的能追上咱們呀!民警或者紅軍都不能搶老百姓的馬,他們不好意思這麼十,而我們是完全可以的!應該使每一個人都有一匹備用的馬,這樣他們就別想追上咱們!老年人都說,古時候,韃靼人進攻的時候,每個戰士都有兩匹馬,有的還有三匹.誰能追上這樣的人呢?咱們也應當這麼裝備起來。我很喜歡韃靼人這種聰明作法!」

  他們很快就都弄到一匹備用馬,這樣一來,最初的一些日子,的確使他們變得難以追蹤了。在維申斯克重新組建的民警騎兵隊想追上他們,簡直是枉費心機。備用馬使福明人數不多的匪幫可以很容易地甩掉敵人,跑出幾程遠去,避免進行冒險的戰鬥但是在五月中旬,人數四倍于匪幫的民警騎兵隊,設計把福明堵在離霍皮奧爾河口鎮的博布羅夫斯基村不遠的頓河邊上。不過經過短促的激戰後,他們還是沖出了包圍圈,從頓河邊溜掉了,死傷了八個人。被包圍後不久,福明就向葛利高裡建議,請他當司令部的參謀長。

  「咱們需要一個有學問的人,這樣就可以按作戰計劃,按地圖辦事,不然他們再把咱們堵住,就又要挨打啦。葛利高裡·潘苔萊維奇,請你擔當起來吧。」

  「為了抓幾個民警和砍掉他們的腦袋,用不著什麼司令部,」葛利高用陰沉地回答說。

  「什麼部隊都要有個司令部,你別說這種廢話啦」

  「如果沒有司令部你就不能過日子,那就請立馬科夫當好啦。」

  「為什麼你不願意幹?」

  「我對這門學問是一竅不通。」

  「難道丘馬科夫通嗎!」

  「丘馬科夫也不通。」

  「那麼你為什麼他媽的要把他塞給我呢?你是軍官,你應該通。應該精通戰術和其他一切學問」

  「我原本就是個二把刀的軍官,跟你現在這個司令一樣!咱們只有一條戰術,就是在草原上流竄,不過要常常回頭看看……」葛利高裡嘲笑說。

  福明朝葛利高裡擠了擠眼,伸出手指頭威脅說:「我看透你啦!你總想躲在涼快地方嗎:)總想躲在暗處,是吧?老兄,這救不了你!當排長,還是當參謀長——都是一個價錢。你以為他們抓住你的時候,會給你打個折扣嗎?你就等著吧。」

  「我一點兒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你可是瞎猜,」葛利高裡仔細地打量著馬刀穗於說。「我不懂得的事情——我就不願意幹……」

  「好吧,你既然不願意幹——就不勉強啦,不用你我也可以馬馬虎虎地混下去,」福明無可奈何地同意說。

  這個地區裡的政治形勢大大改變了:福明所到之處,從前總是熱誠地款待他們的那些富裕的哥薩克人家,現在到處都把大門關得緊緊的,主人們一見匪幫在村於裡出現,就都四散躲藏,藏到花園和果園裡去;到維申斯克來的巡迴革命法庭嚴厲地懲處了許多曾熱誠地接待過福明的哥薩克。這個消息在各集鎮!「泛傳開,對那些曾經公開表示同情匪幫的人產生了應有的影響。

  兩個星期的工夫,福明在頓河上游各集鎮兜了一個大圈於一匪幫的人馬已經發展到一百三十多,而且追擊他們的也已經不是那個匆忙拼湊起來的民警騎兵隊了,而是由南方調來的第十三騎兵團的幾個連。

  最近這些日子到福明匪幫來人夥的土匪,有很多是遠道而來的。他們都是從各種不同的途徑跑到頓河地區來的:有些人是從押送途中、從監獄和集中營裡逃脫的犯人,但是基本隊伍——有幾十個——是從馬斯拉克匪幫裡潰散下來的,以及被打垮的庫羅奇金匪幫的殘餘分子。馬斯拉克匪幫的人都高高興興地分散到各排裡去,但是庫羅奇金匪幫的人卻不願意分散;他們組成了一個獨立排,抱得很緊,跟其餘的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管是戰鬥還是在休息的時候,他們的行動總是團結一致,互相支持,每當在什麼地方搶劫了統一消費合作社或者倉庫,總是把搶到的東西全部交到排的公庫裡,平均分配,嚴格遵守平等的原則。

  有幾個穿著舊束腰長袍的捷列克河流域和庫班地區的哥薩克,兩個韋利科克尼亞熱斯克鎮的加爾梅克人,一個穿著靴筒長到大腿的獵人靴的拉脫維亞人和五個穿藍白條水兵衫和被太陽曬得褪了色的帆布上衣的無政府主義的水兵,這些人使本來已經穿得五光十色、成分複雜的福明匪幫變得更加光怪陸離了。

  「哼,現在你還要爭辯,說你手下的人不是土匪嗎;那麼這些人該怎麼稱呼……為理想而戰的勇士嗎?」有一天立馬科夫用眼睛看著前進中拉得很長的縱隊,問福明;「咱們這兒如果再有幾個還俗的神甫和穿褲子的豬,那真是群賢畢集啦……」

  福明默默地忍受著嘲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自己周圍集合更多的人他不顧一切地接受所有來人夥的人。他對每個願意聽他指揮的人,都要親自談話,談話很簡單:「你可以參加。我收留你到我的參謀長丘馬科夫那兒去吧,他會告訴你編在哪個排裡,發給你武器。」

  在米古林斯克鎮的一個村子裡,一個穿戴整齊、卷髮、臉色黝黑的小夥子被帶到福明面前。小夥子聲明自己願意參加匪幫。福明問知這個小夥子原是羅斯托夫人,不久前因武裝搶劫被判刑,但是他從羅斯托夫的監獄裡逃了出來,聽到福明匪幫的消息,就跑到頓河上游來了。

  「你是什麼民族的人?亞美尼亞人,還是保加利亞人?」福明問。

  「不,我是猶太人.」小夥於猶豫了一下,回答說.福明被這一意外弄得不知所措,沉默了半天。對這從未遇到的情況,他簡直不知道該怎樣處理,大動腦筋,後來深深地歎了口氣說:「『好啦,有什麼辦法呢,猶太人——就猶太人吧.我們就是這樣的人也不嫌棄……終究是又多了一個人啊。你會騎馬嗎?不會?可以學會的!我們先給你一匹老實的小騾馬,以後可以學會的到丘馬科夫那兒去吧,他會安置你的。」

  過了幾分鐘,怒氣衝天的丘馬科夫騎馬趕到福明這裡來。

  「你是胡塗啦,還是開玩笑!」他勒往馬,喊叫道,「你他媽的為什麼給我送來一個猶太人呀!我不收!叫他隨便上哪兒去好啦!」

  「收下吧.收下他吧;總歸是多了一個人哪,」福明泰然地說但是丘馬科夫嘴唇上掛著白沫,大聲喊叫:「我不收!我把他打死,就是不能收!哥薩克們已經在抱怨啦,請你自個兒去跟他們談吧!」

  在他們爭論和相罵的時候,在一輛輜重馬車旁邊,哥薩克已經把青年猶太人的繡花襯衫和肥褲腿兒的呢子褲剝了下來。其中一個哥薩克在自己身上試著襯衣,說:「喂,你看見村子外邊那叢老蓬蒿嗎?趕快跑到那兒去躲起來。一直躺到我們離開這兒,我們一走——你就爬起來,隨便往哪兒去好啦。再別到我們這兒來,我們會殺死你的,最好還是回羅斯托夫找你媽媽去吧。打仗這個行當——不是你們猶太人幹的。主上帝教給你們的本事是做生意,不是打仗。用不著你們我們自己也打得了,也能把這碗粥喝下去!」

  沒有收留這個猶太人,可是就在這一天,大家卻又遠又笑地把在維申斯克鎮各村聞名的傻瓜帕沙編進了第二排。是在草原上捉到他的,帶到村子裡來,隆重地拿一身從打死的紅軍身上剝下來的裝備把他打扮起來,教他怎樣使用步槍,又教了半天怎樣用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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