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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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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根據你說產生這種聯想的時候你臉上不安的表情來判斷的。我敢肯定,要是你聽信了它,那它一定會給你造成更大的不幸。」 「絕對不會——它帶著世上最好的信息,至於別的,你又不是我良心的監護人,因此別感到不安。來吧,進來吧,美麗的流浪者!」 他仿佛在對著一個除了他自己別人什麼看不見的幻影說話,隨後他把伸出了一半的胳膊,收起來放在胸部,似乎要把看不見的人摟在懷裡。 「現在,」他繼續說,再次轉向了我,「我已經接待了這位流浪者——喬裝打扮的神,我完全相信。它已經為我做了好事。我的心原本是一個停骸所,現在會成為一個神龕。」 「說實話,先生,我一點也聽不懂你的話。你的談話我跟不上,因為已經越出了我所能理解的深度。我只知道一點,你曾說你並不像自己所希望的那樣好,你對自己的缺陷感到遺憾——有一件事我是理解的,那就是你說的,玷污了的記憶是一個永久的禍根。我似乎覺得,只要你全力以赴,到時候你會發現有可能成為自己所嚮往的人,而要是你現在就下決心開始糾正你的思想和行動,不出幾年,你就可以建立一個一塵不染的新記憶倉庫,你也許會很樂意地去回味。」 「想得合理,說得也對,愛小姐,而這會兒我是使勁在給地獄鋪路。」 「先生?」 「我正在用良好的意圖鋪路,我相信它像燧石一般耐磨。當然,今後我所交往的人和追求的東西與以往的不同了。」 「比以往更好?」 「是更好——就像純粹的礦石比污穢的渣滓要好得多一樣。你似乎對我表示懷疑,我倒不懷疑自己。我明白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動機是什麼。此刻我要通過一項目的和動機都是正確的法律,它像瑪代人和波斯人的法律那樣不可更改。」 「先生,它們需要一個新的法規將它合法化,否則就不能成立。」 「愛小姐,儘管完全需要一個新法規,但它們能成立;沒有先例的複雜狀況需要沒有先例的法則。」 「這聽起來是個危險的格言,先生,因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容易造成濫用。」 「善用格言的聖人!就是這麼回事,但我以家神的名義發誓,決不濫用。」 「你是凡人,所以難免出錯。」 「我是凡人,你也一樣——那又怎麼樣?」 「凡人難免出錯,不應當冒用放心地託付給神明和完人的權力。」 「什麼權力?」 「對奇怪而未經准許的行動就說,『算它對吧。』」 「『算它對吧』——就是這幾個字,你已經說出來了。」 「那就說『願它對吧,』我說著站起來,覺得已沒有必要再繼續這番自己感到糊裡糊塗的談話。此外,我也意識到,對方的性格是無法摸透的,至少目前是這樣,我還感到沒有把握,有一種朦朧的不安全感,同時還確信自己很無知。」 「你上哪兒去?」 「阿黛勒睡覺,已經過了她上床的時間了。」 「你害怕我,因為我交談起來像斯芬克斯。」 「你的語言不可捉模,先生。不過儘管我迷惑不解,但我根本不怕。」 「你是害怕的——你的自愛心理使你害怕出大錯。」 「要是那樣說,我的確有些擔憂——我不想胡說八道。」 「你即使胡說八道,也會是一付板著面孔,不動聲色的神態,我還會誤以為說得很在理呢。你從來沒有笑過嗎,愛小姐?你不必費心來回答了——我知道你難得一笑,可是你可以笑得很歡。請相信我,你不是生來嚴肅的,就像我不是生來可惡的。羅沃德的束縛,至今仍在你身上留下某些印跡,控制著你的神態,壓抑著你的嗓音,捆綁著你的手腳,所以你害怕在一個男人,一位兄長——或者父親、或者主人,隨你怎麼說——面前開懷大笑,害怕說話太隨便,害怕動作太迅速,不過到時候,我想你會學著同我自然一些的,就像覺得要我按照陋習來對待你是不可能的,到那時,你的神態和動作會比現在所敢於流露的更富有生氣、更多姿多彩。我透過木條緊固的鳥籠,不時觀察著一隻頗念新奇的鳥,籠子裡是一個活躍、不安、不屈不撓的囚徒,一旦獲得自由,它一定會高飛雲端。你還是執意要走?」 「己經過了九點,先生。」 「沒有關係——等一會兒吧,阿黛勒還沒有準備好上床呢,愛小姐,我背靠爐火,面對房間,有利於觀察,跟你說話的時候,我也不時注意著她(我有自己的理由把她當作奇特的研究對象,這理由我某一天可以,不,我會講給你聽的),大約十分鐘之前,她從箱子裡取出一件粉紅色絲綢小上衣,打開的時候臉上充滿了喜悅,媚俗之氣流動在她的血液裡,融化在她的腦髓裡,沉澱在她的骨髓裡。『Il faut que je I'essaie!』她嚷道,『et a Iinstant meme!』於是她沖出了房間。現在她跟索菲婭在一起,正忙著試裝呢。不要幾分鐘,她會再次進來,我知道我會看到什麼——塞莉納·瓦倫的縮影,當年帷幕開啟,她出現在舞臺上時的模樣,不過,不去管它啦。然而,我的最溫柔的感情將為之震動,這就是我的預感,呆著別走,看看是不是會兌現。」 不久,我就聽見阿黛勒的小腳輕快地走過客廳,她進來了,正如她的保護人所預見的那樣,已判若兩人。一套玫瑰色緞子衣服代替了原先的棕色上衣,這衣服很短,裙擺大得不能再大。她的額頭上戴著一個玫瑰花蕾的花環,腳上穿著絲襪和白緞子小涼鞋。 「Est ce que ma robe va bien?」她跳跳蹦蹦跑到前面叫道「et messouliers?et mes bas?Tenez,je crois que je vais danser!」 她展開裙子,用快滑步舞姿穿過房間,到了羅切斯特先生的跟前,踮著腳在他面前輕盈地轉了一圈,隨後一個膝頭著地,蹲在他腳邊,嚷著: 「Monsieur,je vous remercie mille fois de votre bonte,」隨後她立起來補充了一句:「C'est comme cela que maman faisait,n'est ce pas,Monsieur?」 「確——實——像」他答道,「而且『commecela』,她把我迷住了,從我英國褲袋裡騙走了我英國的錢。我也很稚嫩,愛小姐——唉,青草一般稚嫩,一度使我生氣勃勃的青春色彩並不淡於如今的你。不過我的春天已經逝去,但它在我手中留下了一小朵法國小花,在某些心境中,我真想把它擺脫。我並不珍重生出它的根來,還發現它需要用金土來培植,於是我對這朵花三心二意了,特別是像現在這樣它看上去多麼矯揉造作。我收留它,養育它,多半是按照羅馬天主教教義,用做一件好事來贖無數大大小小的罪孽。改天再給你解釋這一切,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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