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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汽車開動了,迅速地向大門開去。卡羅回頭想看看是否認識坐在他後面的那個人。說時遲,那時快,克萊門紮簡直就像小姑娘用緞帶去套小貓一樣麻利而輕巧,倏地一下把絞索套在卡羅·瑞澤的脖子上了。克萊門紮猛地一拉,光滑的繩子就切進卡羅的肉裡去了。他給勒得蹦來蹦去,活像上了鈞的魚在拼命掙扎一樣。但是,克萊門紮把他卡得牢牢的,絞索越拉越緊,最後,卡羅的身子癱軟下來。突然之間,車內臭氣熏天,卡羅在接近死亡時括約肌鬆弛了。屎尿迸了出來。為了保險,克菜門紮又把絞索緊緊地拉著等了幾分鐘,然後才把繩子放開,收起來裝進自己的衣袋裡。卡羅的屍體「噗通」一聲摔了下去。過了幾分鐘,克萊門紮把窗子放下來,想把裡面的臭氣放出去。

  考利昂家族獲得了全勝。在二十四小時以內,克萊門紮和拉朋把他們的兵團放了出去,懲罰那些審進考利昂版圖裡面的滲透分子,奈裡現在受命統帥原忒希奧兵團。巴茨尼的賭博登記站癱瘓了,停業了,巴茨尼的兩個最高級執法官在桑樹街一家意大利飯館裡吃飯的時候,給出其不意地打死了。一個專管騎馬賽跑賭博的臭名昭著的流氓在一個晚上也給幹掉了。另外,在碼頭一帶還有兩個最大的放債者也失蹤了,屍體好幾個月之後才在新澤西州發現。

  經過這一番如瘋似狂的野蠻進攻,邁克爾·考利昂名聞遐邇了,又恢復了考利昂家族在紐約各大家族中的主導地位。他之所以受人尊敬,不僅因為他有傑出的戰術才華,還因為巴茨尼和塔塔格裡亞兩大家族中的幾個最重要的兵團司令也迅速地投奔到了他的門下。

  這次勝利,對邁克爾·考利昂來說,本來是完美無缺的,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妹妹康妮卻來了個歇斯底里大發作。

  康妮同她的母親坐飛機回來了,孩子留在韋加斯。康妮一直忍著她的悲哀,她乘坐的轎車開進林萌道時她才大發作。轎車剛剛停下,母親還來不及攔住她,她就跑過大鵝卵石鋪成的馬路,直奔邁克爾·考利昂那棟房子。她衝開門,正好碰到邁克爾和愷都在起居室裡。愷見她進來,馬上向她走過去,想安慰安慰她,以姐妹之情擁抱擁抱她。但愷怔住了,因為康妮破口大駡他哥哥:

  「你這個臭雜種,」她尖聲怪叫地罵道,「你殺死了我丈夫。你裝得倒像個人。父親死了,沒有人能夠阻攔你了,你把他殺了。桑兒死了,你怪他,你就是一直怪他,大家都怪他。但是,你從來都沒有為我想一想,你對我一點兒也不關心。我今後怎麼辦呢?我今後怎麼辦呢?」

  她嚎啕大哭。邁克爾的兩個保鏢早就站在康妮後面,等待著他下命令。但是他呢,站在那兒毫無表情,讓她妹妹罵個夠。

  愷用驚慌失措的聲音說:「康妮,你給氣昏了,別說那樣的話。」

  康妮從歇斯底里中恢復過來了。她的聲音仍然流露著勢不兩立的仇恨。

  「他為什麼一直對我很冷淡,你是怎麼想的?他為什麼讓卡羅留在林萌道,你又是怎麼想的?他一直都想殺害我丈夫,但我父親活著的時候,他不敢下手。我父親會制止他。這他自己明白。他硬是等機會。當時他給我們的孩子當教父,只是為了迷惑我們,轉移我們的視線,真是個笑面虎,臭雜種。你以為你瞭解你丈夫嗎?你知道他在殺害我丈夫的同時還殺害了多少人嗎?你只要讀讀報紙就知道了。巴茨尼呀,塔塔格裡亞呀,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都是在我哥哥的指使之下遭到殺害的。」

  她說著說著又歇斯底里大發作了。她拼命想往邁克爾臉上吐口水,但是她把嘴說幹了,吐不出口水來。

  「送她回家去,給她請個醫生,」邁克爾說。

  他的話音剛落,那兩個保鏢馬上抓住康妮的胳膊,把她架出去了。

  愷仍然驚魂來定,仍然驚恐萬狀。她問她丈夫:

  「邁克爾,她怎麼會說出那些話來?她怎麼會相信那一套?」

  邁克爾聳聳肩。

  「她患了癔病。」

  愷逼視著他的眼睛。

  「邁克爾,這不是真的。請你說,這不是真的。

  邁克爾疲憊不堪地搖搖頭。

  「當然不是真的,相信我好了。我讓你過問我的事情,同時我也回答你的問題,可就只這一次,這不是真的。

  他說話的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令人信服。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他利用他們夫婦生活中所建立起來的互相信賴的魔力去感動她,讓她相信他的話。她不能再懷疑了。她向他苦笑了一下,撲到他的懷裡,讓他吻了一下。

  「咱們兩個都需要喝點酒,」她說。

  說罷,她就到廚房裡去取冰淇淋。她在廚房的時候聽到前門開了。她剛從廚房出來就看到克萊門紮、奈裡、羅科·拉朋進來了,後面跟了幾個保鏢。她站在後面只能看到邁克爾的背,於是她走動了一下,如今她可以看到他的側面。這時,克菜門紮向她丈夫致意,用的是正式稱呼。

  「邁克爾老頭子,」克萊門紮嚴肅地說。

  愷可以看清楚邁克爾是怎麼站在那兒接受他們的效忠的。他那個樣子,使她想起了古羅馬皇帝的雕像,那些皇帝憑著君權神授的理論,掌握著他們同胞的生死大權:一隻手放在臀部,他面部的側影顯示著一種冷酷的自豪的力量,他的身子採取的是漫不經心的、盛氣淩人的「稍息」姿勢,重心是放在稍稍錯後的一條腿上的,兵團司令們採取「立正」姿勢站在他的面前。這時,愷明白了,康妮指責邁克爾所犯的罪行,一樁樁,一件件,全是真的。她回到廚房,哭泣起來。第九寞

  考利昂家族目前得到的勝利,也只是初步的。經過一年的活動,在政治方面採取了徽妙的爾虞我詐的手法,使邁克爾成了美國最強大的黑幫家族首領之後,才算完成了。這十二個月,邁克爾把自己的時間平均分成兩半:一半用於長灘鎮林蔭道大本營,一半用於他在韋加斯的新基地。但是,在那年年底,他卻決定要結束在紐約的活動,要賣掉房子和林蔭道的財產。因此,他把全家都帶到東部進行最後一次訪問。他們打算住一個月,順便做做業務上的掃尾工作。愷將負責家庭用品方面的包裝運輸,此外,也還有無數小事需要料理。

  目前的情況是:考利昂家族的地位是無可爭議的;克萊門紮建立了自己的家庭組織:羅科·拉朋當了考利昂家族的兵團司令;亞伯特·奈裡是考利昂家族在內華達州所控制的旅社治安方面的總頭目;黑根也屬￿邁克爾西部家族組織的成員。

  時間有助於治癒舊創傷。康妮·考利昂同哥哥邁克爾言歸於好了。其實,她那次破口大駡過後還不到一星期,她就為她的失言向他表示了道歉,而且還一再向愷保證說,她當時說的話全不符合事實,那次發脾氣只不過是一個年輕寡婦的歇斯底里大發作而已。

  康妮·考利昂又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一個丈夫。實際上,她還沒有等到一年的居喪期滿就給她的床上樸來了一個英俊的年輕小夥子。這個年輕小夥子來到考利昂門下工作,做的是秘書。他出生於一個很可靠的意大利家庭,而且還是美國第一流商業學院的畢業生。他同赫赫有名的老頭子的妹妹結為夫妻,他的前途自然也有了保障。

  愷·亞當姆斯·考利昂認真聽取人家講解天主教的道理,也跟著信了天主教,這可使她的婆婆、姑姑大為高興。她的兩個男孩按照要求,自然地也正在接受天主教教育。邁克爾本人對這種新動向可並不大滿意。他寧願讓自己的孩子當耶穌教徒,因為耶穌教更合乎美國人情。

  愷喜歡住在內華達州,連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她喜歡這裡的風光,喜歡這裡的山巒、峽谷、鮮紅的岩石、火紅的曠野、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奇異而美妙的湖泊,甚至連這裡酷熱的氣候她也喜歡。她的兩個男孩各人都有一匹小馬,平時就騎著去玩。如今為她效勞的是真正的傭人而下是保鑲。邁克爾也過上了比較正規的生活。他自己開辦了個建築公司;他參加了商人俱樂部,當上了市民委員會的委員;他對地方政治也有健康的興趣,但並沒有公開介入。這種生活是挺不錯的。愷感到高興的是他們關閉了紐約基地,韋加斯將真正是他們永久的安身之所。提起回到紐約,她就很有反感。因此,在最後訪問紐約時,她一手包辦了全部家用物品的包裝和運輸工作,而且辦得極其利落,極其迅速。在這最後一天裡,她急於離開紐約,這種心情簡直就像久住醫院的病人在病癒後急於離開醫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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