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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還沒有哪。索洛佐眼下是非常小心的,但是,用不著擔心他會傷害你。連絡人在咱們手中攢著,你不回來,我們就不放他。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就找連絡人算帳,由他負責。」

  「那,連絡人為什麼要這樣玩命哪?」邁克爾問道。

  「他得了一大筆錢,」克萊門紮說,「算得上一筆小家產。此外,他在各大家族中都是一個重要人物。他明知道索洛佐不會讓他損失一根毫毛。對索洛佐來說,你的命根本沒有連絡人的命貴重,事情就這樣簡單。你會安全無恙的,但也要做最壞的準備。」

  「局勢會壞到什麼程度?」邁克爾問道。

  「會壞到非常嚴重的程度,」克萊門紮回答說。「這就是說,會爆發一場全力以赴的戰爭,塔塔格裡亞家族同考利昂家族較量的一切大戰。其他大多數家族都會站到塔塔格裡亞一邊。今冬,衛生部將會收拾許多屍體。」

  說著,他聳了聳肩膀。

  「這類事每十年左右總要發生一次,這是惡感積累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結果。如果咱們在小事情上讓人家牽著鼻子走,他們就會得寸進尺,逼得咱們無路可走。一開始你就不能讓他們吃到甜頭。就像當年在慕尼黑不該讓希特勒吃到甜頭一樣,當年在會議上不該讓他占那麼大的便宜。讓他占那麼大的便宜,就等於自找那麼大的苦吃。」

  這條歷史教訓,邁克爾早在戰爭正式爆發之前的1938年就聽他父親講過。假如當年由黑幫大家族來主持國務院,那就絕對不會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邁克爾這樣想著想著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坐車回到林蔭道,回到老頭子的家裡,桑兒仍然把老頭子的家當作他的司令部。邁克爾感到懷疑的是桑兒在林蔭道這個安全地帶究竟還能窩藏多久。到時候,他非冒險出去不可。現在桑兒在長沙發上打盹兒。咖啡桌上還擺著他吃剩下的很晚的午飯:牛排碎片、麵包屑,還有半瓶威士忌。

  他父親這個平時總是整潔的辦公室,現在卻成了亂七八糟地擺著家具的屋子。邁克爾把哥哥搖醒,說:

  「你怎麼搞的,還不把你那種懶散習氣改一改,把屋子整理整理?」

  桑兒打了個哈欠,說:

  「你算什麼東西,竟來檢查兵營?邁克,我還沒有打聽出來人家計劃把你帶到哪兒去。索洛佐和麥克羅斯基這兩個狗雜種真狡猾。萬一到時候查不出地方,媽的,我們怎麼給你送槍哪?」

  「我就不可以把槍帶在身上嗎?」邁克爾問。「也許他們不搜我的身,即使搜身,只要藏得巧妙,也許搜不出來。退一步講,即使搜出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讓人家把槍拿去就是了,也無妨嘛。」

  桑兒搖搖頭。

  「那不行,」他說,「咱們這次對索洛佐這個爛貨必須穩紮穩打;麥克羅斯基比較愚蠢,也比較遲鈍,你慢點收拾他也來得及。克萊門紮是否已給你講過一定要把槍丟掉?」

  「給我講過一百萬遍了,」邁克爾說。

  桑兒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小鬼,你齶骨感到怎麼樣?」

  「感到不好受,」邁克爾說。

  他的左臉感到陣痛,用鋼絲箍著的地方感到麻木。他從桌子上抓起威士忌酒瓶湊到嘴上就大口大口地痛飲起來。疼痛減弱了。

  桑兒說:「忍一忍,邁克,目前不是用痛飲來消磨光陰的時候。」

  邁克爾反唇相譏:「啊,基督呀,桑兒充老大。我是身經百戰的好漢,見過比索洛佐更厲害的傢伙,也經歷過更嚴峻的考驗。他有迫擊炮嗎?他有空中掩護嗎?有重型大炮嗎?有地雷嗎?他只不過是一個狗娘養的乖巧小子,有個警察老爺陪著他而已。隨便什麼人,只要下定決心幹掉他們,就沒有困難。這裡的關鍵是下定決心,他們挨了打,也絕不會知道什麼人打了他們。」

  湯姆·黑根走了進來。他向他們點點頭,就向登記著假地址的電話機走去。他打了幾個電話,然後對桑兒直搖頭。

  「一點風聲也探聽不出來,」他說。「地點只有索洛佐本人知道,非到最後必要時他不會給第二個人講的。」

  電話鈴響了。桑兒自己接電話,雖然屋子裡沒有人說話,但他仍然揚起一隻手表示要別人安靜下來。他一面聽,一面在便箋簿上作記錄。然後說:「好吧,他到時候就趕到那兒。」說罷,他就掛斷了電話。

  桑兒哈哈大笑:

  「那個狗兒子索洛佐真還有兩下子。安排是這樣的:今晚八點,他同警官麥克羅斯基在百老匯的傑克·代姆普瑟酒吧間門前接邁克。他們到另一個地方去會談,這點要注意。邁克和索洛佐用意大利語交談,這樣那個愛爾蘭警察就聽不懂他倆究竟在談些什麼。他甚至還告訴我說,別擔心,他知道麥克羅斯基除了『銅錢』這個詞之外連一個意大利詞也聽不懂;同時,他把你的老底也摸清了,他知道你能聽得懂西西里方言。」

  邁克爾冷靜地說:「西西里方言我已經荒疏得差不多了,不過沒關係,我們不會談得很久的。」

  湯姆·黑根提醒說:「連絡人不來,咱們是不能讓邁克去的。這,雙方談妥了嗎?」

  克萊門紮點點頭。

  「連絡人就在我家裡,正在同我手下的三個人玩撲克,他們要等到我的電話才放他走。」

  桑兒在皮墊扶手椅上往後一靠,懶洋洋地坐著。

  「眼下咱們怎樣才能探聽出會談地點哪,湯姆?咱們在塔塔格裡亞家族裡的內線,怎麼還不送情報來?」

  黑根聳聳肩。

  「索洛佐真他媽的厲害,他這是在提著腦袋玩命,而且沒有任何掩護。他認為有這個警官就夠了,一個警官比幾支槍還更安全、更重要,他這種看法也是有道理的。咱們一定得派個人跟著邁克,爭取最好的結果,也還得作好最壞的打算。」

  桑兒搖搖頭。

  「沒有用,隨便什麼人只要打定主意都可以甩掉尾巴。甩掉尾巴,一定是人家要落實的頭等大事。」

  眼下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桑兒愁容滿面地說:

  「說不定咱們還應該允許邁克把前來接他的汽車裡的隨便什麼人都一鍋端掉。」

  黑根搖搖頭,說:「萬一索洛佐不在汽車裡,那,咱們就白白攤牌了。媽的,咱們一定得探聽出索洛佐計劃把邁克帶到哪兒去。」

  克萊門紮插嘴說:「我看咱們應該揣摩揣摩他為什麼如此保密?」

  邁克爾連忙接過來說:「因為這裡有很大的風險,他幹嗎要把可以向我們保密的事情讓我們知道哪?還有,他感到裡面有危險,即使有個警官同他形影不離,他也難免要疑神疑鬼。」

  黑根靈機一動,把手一甩,同時把手指撚得劈啪劈啪作響。

  「那個偵探,就是那個叫費力普斯的小夥子。桑兒,你幹嗎不給他打個電話哪?說不定他能探聽出警官的去處。麥克羅斯基根本不在乎誰知道他到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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