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火之歌 | 上頁 下頁


  渥沸頓城堡像塊巍峨的巨石聳立,捍衛著康瓦耳的北海岸,在暴風雨侵襲的夜晚,面向海洋的兩座高塔將點燃燈火,警告船隻遠離致命的海水。

  他能夠看見石匠正在修建面向海洋的城牆,被海風侵蝕了兩百年的石牆。他從聖地帶回來的珠寶足夠他修建整座城堡,買牛羊和六匹馬。兩百年年來,城堡沒有做過什麼改變。從前格瑞覺得這些事無所謂,但是一個月前回到渥沸頓,他總覺得缺少些什麼。城堡大廳看起來簡陋而空洞。雕工粗糙的桌椅一點也不美觀舒適。鋪在地板上的燈心草沒有布列登堡鋪在板上那些草的香味,而且沒有一塊消去沉重腳步聲的地毯。甚至在他寬敞的臥房裡也沒有一點舒適可言。他死亡已久的第一任妻子,玫芮,似乎不在意,而她的姐姐蘭琪也不在意。他只是變得軟弱,格瑞咕噥地自言自語,想擁有在東方習慣了的奢華。

  魯夫——他信任的侍衛長——在格瑞離開的這一年裡,維持了渥佛頓城堡的紀律。可是仍有一些問題等待他回來解決。朗迪——他的管家——把帳目寫得非常清楚,但是並沒有將僕人們管理得更好。回到自己的城堡管理自己的土地的感覺非常好。生活在渥佛頓的人民是他的責任。這裡的一切完全屬￿他。

  他再次想到柯蘭琪。一個月前當他回到康瓦耳,看見一個扭絞雙手、淚眼模糊的女人。他沒有認出她,直到她提醒他她是玫芮內父異母的姐姐。說話輕聲細語、內向害羞的蘭琪,現在成了寡婦,除了他沒有親戚可以收留她。在他回家前,她已經在渥佛頓城堡住了三個多月。朗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所以她留下來等格瑞回來。她並不老,大約二十八歲,但是她的嘴邊和眼角有著哀傷的線條。她的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由她住在諾曼第的表哥撫養。她在她裡不受歡迎,她哀傷地說,尤其不受裡德表哥年輕善妒的妻子歡迎。

  格瑞相信讓她住在渥佛頓沒有關係。她服侍他,親自侍候他用餐,為他縫補衣服,但是,奇怪的是,僕人們似乎都不喜歡她。他猜想不出原因。在他看來,她似乎夠謙遜的了。

  格瑞的思緒轉向即將到渥佛頓城堡來的康瓦耳公爵。愛德華國王的叔父對格瑞來說一直像個父親,事實上,他比格瑞的親身父親還像個父親。雖然他們之間情誼深厚,格瑞衷心祈禱公爵此行不是來要求他做什麼。在聖地和回教徒打了一年的仗,他已經受夠了,只想好好地休息。

  帶著這些思緒,他掉轉馬頭騎回渥佛頓城堡。

  聽見馬蹄聲,柯蘭琪拉開她的小房間的窗簾,看著格瑞優雅地騎馬進入城堡,她感到一陣興奮,不由自主地握緊雙手。他的她的丈夫是那麼的相似,卻又不同。她希望勞爾在地獄裡腐爛。和勞爾一樣,格瑞期望她像任何僕人一樣毫無疑問地侍候他,但是和勞爾不一樣的是,他是個英勇的男人,全渥佛頓的年輕女僕都願意和他上床。還有,當然,格瑞從來沒有打過她,不過,她諷刺地想,她還不是他的妻子。痛苦的經驗告訴她,對男人來說,妻子就像屬￿他的任何財產。只要她守本分,能夠取悅丈夫,她就會被對待得像他的狼犬或軍馬那麼好。

  蘭琪咬著下唇,想知道自己還得扮演害羞內向的寡婦多久。她的第一任丈夫勞爾,讓她痛苦地學會一個妻子不可以伶牙俐齒、不可以驕傲,更不可以頑固。在格瑞這件事上,她算是相當頑固,不過她想要他,而且決心擁有他。一個寡婦,一個可憐的親戚,沒有真正的地位,她的孩子沒有真正的家或未來,也許,該給格瑞一點鼓勵,甚至溜上他的床,如果她能夠找到它有個晚上是空的!

  她將嫁給格瑞,然後把她的孩子帶來康瓦耳。她想念他們,尤其是她八歲大的的兒子,可是她決定到康瓦耳來全是為了他。他將成為格瑞的繼承人,因為蘭琪不打算再生育。她仍然清楚地記得生女兒時的痛苦。至少她沒有難產而死,像她的妹妹玫芮一樣。蘭琪甩掉回憶,轉身走離窗邊。她要在大廳迎接格瑞,遣退所有的女僕,親自為他倒些酒。她在發亮的鏡子前打量自己最後一次。我必須取悅他,她想道,非取悅他不可。

  令她失望的,柏蓋伊陪著格瑞。她很小心蓋伊,雖然他長得好看又禮貌,因為她感覺到他猜出她的計劃而且反對。不過,她仍然掛著歡迎的笑容,優雅地走向前。

  「日安,爵爺。」她說,害羞地對格瑞微笑。

  格瑞點點頭。「我有消息要告訴你,蘭琪。康瓦耳公爵將在下個星期來訪。我不知道他會帶多少人同行,不過依他的作風,他至少會帶半支軍隊來。」他轉向蓋伊繼續說:「我們將在他到達之前去打獵。希望我們會滿載而歸。」

  「我們可以分成幾組進行,」蓋伊說。「這樣子比較有效率。」

  「喝點酒嗎?爵爺?」蘭琪輕聲問。

  格瑞點點頭,心裡想著別的事。「啊,也為蓋伊倒些酒,蘭琪。」

  蘭琪看見蓋伊對她咧嘴而笑。她對他皺眉,不過仍然鎮定地走出大廳。

  蓋伊等到蘭琪走遠。「你沒有收到來自法國的任何消息?來自雷摩斯?」

  「沒有,不過,我會收到什麼消息?如果有來自他的消息,一定是通知我傑弗企圖偷布列登堡。我希望姓黎的不要輕舉妄動。」

  「我懷疑他會偷襲,」蓋伊說。「這比較像他的作風。」他沉默片刻,然後深深地歎口氣。「那個可憐的女孩,」他終於說。「我,當然,沒有看過她,不過僕人們告訴我關於她的事。他們全都相信她是個甜美的孩子,善良而快樂。哎,這麼年輕就去世真可惜。」

  格瑞回想凱茜毫無生氣的臉。他才點點頭,蘭琪隨即端著託盤出現。

  「謝謝你,蘭琪。」格瑞說,用遣退的語氣。蘭琪看見蓋伊揚眉看她,她憤怒地瞪他一眼。該死的男人,他看穿了我的心思!

  「當然。爵爺,」她甜美地說。「也許,格瑞,等你和蓋伊結束談話,可以分幾分鐘給我?討論如何招待公爵。」

  格瑞。她從上個星期開始直呼他的名字。而他似乎甚至沒有注意到。也許,她的努力有了進展。

  「也許吧,蘭琪,」格瑞說,擦拭嘴唇上麥酒的白色泡沫,「我今天晚上要檢視一匹新的母馬。」

  蓋伊大笑,目光落在蘭琪的臉上。「你是指那可愛的阿拉伯女郎,爵爺,或是那個迷人的小姑娘妮妮?」

  「你說她叫妮妮,蓋伊?」格瑞說,從椅子上站起來。

  「哎。不是處女,不過像薔薇般迷人,而且相當年輕,爵爺。」蓋伊繼續說,知道蘭琪在聽他們談話。他並不討厭蘭琪,他想著,跟隨格瑞下樓。她是美麗的女人,但是她在格瑞面前的一言一行全是演戲。蓋伊知道她不是個柔順溫和的女人,因為他曾經遇見一個正在哭泣的女僕,她的臉頰上的瘀傷是蘭琪夫人的巴掌留下的。他告訴格瑞這件事,而他的主人在和蘭琪談過這事,告訴他那個女僕被打一巴掌是應該的,因為她羞辱他的大姨子。

  非常奇怪,蓋伊想著走在格瑞身旁,他的主人在床上享受女人也帶給女人愉悅,可是出了房間他對女人幾乎一無所知,對格瑞伯爵來說。女人只是柔軟的身體,除了一個女人——安珊黛,半近兩年前格瑞試圖偷來為妻的女人。不過,甚至那個美麗的女人,對他來說也只是一項挑戰,像匹待馴的母馬。他懷疑格瑞失敗之後的憤怒是源自受傷的驕傲,而不是受傷的感情。不過現在安珊黛已經成為韋珊黛,而格瑞在聖地時已經和韋氏夫婦講和,對格瑞來說,她只是回憶的一部分。

  叫做妮妮的女孩看起來不太乾淨。如果她的頭髮洗乾淨,應該會很好看。她的臉是完美的橢圓形,配上濃密的深褐色長髮還算可人。

  「如果她洗個澡,」格瑞對蓋伊說。「我不會把踢下床。」

  「我也不會。」蓋伊笑著說。

  「她有過多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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