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世界名著 > 呼嘯山莊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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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她身上,因為她半跪在長椅旁,他就把她的肩膀當作一種倚靠了。 「不,那不成,」我說,「你枕著靠墊就可以知足了,希刺克厲夫少爺。小姐已經在你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啦:我們連五分鐘也不能多待了。」 「不,不,我們能!」凱蒂回答。「現在他好了,能忍著點啦。他在開始想到,如果我認為是我的來訪才使他病重的話,那我今晚肯定會比他過得還要難受。那麼我也就不敢再來了。 說實話吧,林惇;要是我弄痛了你,我就不能來啦。」 「你一定要來,來醫治我,」他回答。「你應該來,因為你弄痛了我:你知道你把我弄痛得很厲害!你進來時我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病得厲害——是吧?」 「可是你又哭又鬧把你自己弄病了的——可不是我,」他的表姐說,「無論如何,現在我們要作朋友了。而且你需要我: 你有時也願意看見我,是真的麼?」 「我已經告訴了你我願意,」他不耐煩地回答說。「坐在長椅子上,讓我靠著你的膝。媽媽總是那樣的,整個整個下午都那樣。靜靜地坐著,別說話:可要是你能唱歌也可以唱個歌;或者你可以說一首又長又好又有趣的歌謠——你答應過教我的;或者講個故事。不過,我情願來首歌謠!開始吧。」 凱瑟琳背誦她所能記住的最長的一首。這件事使他倆都很愉快。林惇又要再來一個,完了又再來一個,絲毫不顧我拚命反對;這樣他們一直搞到鐘打了十二點,我們聽見哈裡頓在院子裡,他回來吃中飯了。 「明天,凱瑟琳,明天你來嗎?」小希刺克厲夫問,在她勉強站起來時拉著她的衣服。 「不,」我回答,「後天也不。」她可顯然給了一個不同的答覆,因為在她俯身向他耳語時,他的前額就開朗了起來。 「你明天不能來,記住,小姐!」當我們走出這所房子時,我就說。「你不是作夢吧,是不是?」 她微笑。 「啊,我要特別小心,」我繼續說,「我要把那把鎖修好,你就沒路溜走啦。」 「我能爬牆,」她笑著說,「田莊不是監牢,艾倫,你也不是我的看守。再說,我快十七歲啦,我是一個女人。我擔保如果林惇有我去照應他,他的身體會很快好起來。我比他大,你知道,也聰明點,孩子氣少些,不是嗎?稍微來點甜言蜜語,他就會聽我的了。當他好好的時候,他是個漂亮的小寶貝哩。如果他是我家裡人,我要把他當個寶貝。我們永遠不吵架,等我們彼此熟悉了,我們還會吵嗎?你不喜歡他嗎,艾倫?」 「喜歡他!」我大叫。「一個勉強掙扎到十幾歲的,脾氣壞透的小病人。幸虧,如希刺克厲夫所料,他是活不到二十歲的。真的,我懷疑他還能不能看見春天。無論什麼時候他死了,對他的家庭都算不得是個損失。對我們來說,總算運氣好,因為他父親把他帶走了:對待他越和氣,他就越麻煩,越自私。我很高興你沒有要他作你丈夫的機會,凱瑟琳小姐。」 我的同伴聽著這段話時,變得很嚴肅。這樣不經意地談到他的死,傷了她的感情。 「他比我小,」沉思半晌之後,她答道,「他應該活得很長,他要——他一定得活得跟我一樣長久。現在他和才到北方來時一樣強壯,這點我敢肯定。他只是受了一點涼,就跟爸爸一樣,你說爸爸會好起來的,那他為什麼不能呢?」 「好啦,好啦,」我叫著,「反正我們用不著給自己找麻煩;你聽著,小姐——記住,我說話可是算數的——如果你打算再去呼嘯山莊,有我陪著也好,沒有我陪著也好,我就告訴林惇先生;除非他准許,不然你和你表弟的親密關係絕不能再恢復。」 「已經恢復了,」凱蒂執拗地咕嚕著。 「那麼就一定不能繼續,」我說。 「我們走著瞧吧,」這是她的回答,她就騎馬疾馳而去,丟下我在後面辛辛苦苦地趕著。 我們都在午飯之前到了家;我的主人還以為我們是在花園裡溜達哩,因此沒要我們解釋不在家的原因。我一進門,就趕忙換掉我那濕透了的鞋襪;可是在山莊坐了這麼久可惹出了禍。第二天早上我起不來了,有三個星期之久,我不能執行我的職務:這個災難是那時期以前從未經歷過的,而且感謝上帝,自那以後也沒有過。 我的小女主人表現得如天使一般,來侍候我,在我寂寞時來使我愉快。這種禁閉使我的情緒很低沉。對於一個忙碌好動的人,真感到無聊極了。可是和人家相比,我簡直沒什麼理由可抱怨的。凱瑟琳一離開林惇先生的屋子,就出現在我的床邊。她一天的時間全分給我們兩個人了;沒有一分鐘是玩掉的:吃飯、讀書和遊戲她都不放在心上,真是位難得的、討人喜的看護。在她這麼愛她的父親時,還能這麼關心我,她必然是有顆熱情的心。我說過她一天的時間全分給我們兩個人了;但是主人休息得很早,我通常在六點鐘以後也不需要什麼,如此晚上就是她自己的了。可憐的東西!我從來沒想到在吃茶以後她去作什麼了。雖然時不時地,當她進來望望我,跟我道聲晚安時,我看見她的臉上有一種鮮豔的色彩,她的纖細的手指也略微泛紅。但我沒想到這顏色是因為冒著嚴寒騎馬過曠野而來,卻以為是因為在書房烤火的緣故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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