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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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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守口如瓶的小娼婦!"茹貝說,又喝了一大口白蘭地。"我是說玉。"看見亞歷山大揚了揚眉毛,她補充道。"早一點知道,也許會有好處。伊麗莎白說的沒錯兒。那孩子剛生下來時確實沒氣兒。假如當時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我幹嗎費那麼大勁兒搶救她呢?可是那時候,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想著不能讓伊麗莎白的苦難一無所獲。" "天意,茹貝,都是天意。"他說,緊緊握住茹貝的手。"古希臘人說,驕傲是對眾神犯下的罪惡,遲早會受到懲罰。我太驕傲了--太大的成功、太多的財富、太大的……權力。安娜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對我的懲罰。" "可是,關於安娜的病情,城裡連一點風聲也沒有傳出。儘管貝迪·凱利喂了她七個月奶。" 亞歷山大咧開嘴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這得歸功於玉。有一天,她聽見她和瑪吉·薩默斯在廚房裡嘲笑安娜,她就拔出匕首,正告她們,如果膽敢把這事兒說出去,她就割斷她們的喉嚨。她們相信她說到做到。" "這個玉,真是好樣的!" "我已經告訴薩默斯了,瑪吉·薩默斯明天就從這兒搬出去。" 茹貝在椅子裡動了動,好像因為坐得不舒服,然後把亞歷山大兩隻手握在自己的手裡。"你是不是打算繼續把這件事情隱瞞下去?" "哦,不,當然不!隱瞞就意味著把可憐的安娜永遠禁閉起來。孩子智障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茹貝。至少我不這樣認為。我想,伊麗莎白也不會這樣認為。等安娜學會走路之後--她肯定能學會--我希望她到處走走。我希望所有金羅斯人都明白,財富和特權不會讓一個家庭遠離悲劇。" "你還沒有告訴我,伊麗莎白到底怎麼想,亞歷山大。她知道安娜得的是智障嗎?" "恐怕還沒有。她一直想讓自己相信,孩子只是發育緩慢。有點緩慢!"他笑了起來,但那是無奈的苦笑。"我的妻子只顧忙著照料那匹該死的馬,好像那是她的女神,給它梳理鬃毛、刷洗、撫摸。我真不明白,年輕女人和馬之間會有什麼關係。" "對力量的崇拜,亞歷山大。肌肉在美麗的皮膚下面運動表現出來的力量之美。在那力量面前,自己相形見絀。你很聰明,給她的是一匹母馬。倘若看見一匹種公馬的雞巴,可就太過分了。" "你真是個讓人最難滿意的'紅粉知己'。你就不能把話說得好聽點兒嗎?" "嘿!"茹貝說,手指和他的手指纏繞在一起。"好聽有什麼用?"她坐到他的腿上,臉貼著他的頭髮,突然之間變得神情沮喪。"你現在對伊麗莎白心裡的想法是不是比以前瞭解的多了一點兒?" "不,一點兒也不。" "自從安娜出生,她就變了。和我的接觸也是平平淡淡。如果西奧多拉在,她就邀請我一起吃午飯;要麼就是你在的時候,我們三個人一起共進午餐。她不像以前那樣,和我好得像一個人似的。那時候,我們倆無所不談。現在,她好像有了完全屬她自己的一片天地。"茹貝難過地說。 "我需要你,"亞歷山大說,臉貼在她雙乳之間,"今天夜裡我去金羅斯找你,如果你能收留我的話。" "我永遠,"茹貝說,"永遠為你敞開著心扉。" 她獨自一人坐索道車下山,目光越過煤氣燈照耀的金羅斯城。淡綠的燈光星星點點灑在遠山近水之間。發動機發出軋軋聲,火光照亮一座座工棚。天啟公司的礦石正在變成天啟公司的黃金。遠處,孫的山上,月亮爬上寶塔頂,皎潔的月光下,寶塔閃著幽幽的光。我是這場苦難的一部分,儘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為它的一部分。愛會施行多麼可怕的報復!如果不是有了亞歷山大·金羅斯,我只能是命運試圖造就的那個女人--即使不瀕於死亡,也是在窮困中掙扎。 自從知道安娜的殘疾之後,伊麗莎白就開始到教堂去。不過,她不去長老會的小教堂。災難降臨後第一個星期日,她就牽著內爾的手出現在英國國教的聖安德魯教堂。玉把安娜放到嬰兒車裡,一直推到教堂門口。然後找個僻靜的地方等待禮拜結束。這個嬌弱的中國女孩不願意在這種場合抛頭露面。 彼得·威爾金斯神父看到伊麗莎白,喜出望外。他對金羅斯城第一夫人的到來表現出恰到好處的尊敬。他告訴伊麗莎白,右邊第一排的靠背長凳一直為金羅斯府邸的家人留著。城裡紛傳薩默斯太太被解雇的消息,還有謠言說,金羅斯家出事兒了。所有這一切都讓神父加倍小心。 "謝謝,威爾金斯先生,"伊麗莎白冷冷地說,"不過,我情願坐在後面。我的小女兒安娜,智力有點兒問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脾氣,坐在後面出去時方便。" 就這樣,她們在後面坐了下來。金羅斯的人們由此得知,所謂金羅斯家出的事兒,只不過是小安娜智力有點問題罷了。謠言不攻自破,瑪吉·薩默斯的陰謀沒有得逞。 和玉的"交易"不算太難。兩個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哭了一場之後,高高興興達成共識:一起照看安娜。這樣一來,伊麗莎白不給"水晶"梳理鬃毛,或者不去深潭遊玩時,玉可以做點別的事情。去教堂做禮拜開始了金羅斯公館的"新體制"。公開安娜有殘疾也像一張告示,告訴人們,金羅斯太太和她丈夫不一樣。她不是無神論者。現在既然已經恢復健康,她便開始去教堂。光榮屬上帝! 倘若那些做禮拜的人看見伊麗莎白從教堂出來,第一站去的是什麼地方,也許這種"光榮"或多或少會失去光彩。她去金羅斯飯店和茹貝共進午餐。茹貝非常熱情地歡迎她,親吻她,擁抱她。 "這是不是表明,你又開始過正常的生活了?"茹貝問。她拉著她的手,從一臂之遙的距離端詳著她,一雙眼睛閃閃發光。 "是的,"伊麗莎白面帶微笑說,"如果你的意思是,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在亞歷山大身上享有相等的'股份'。你瞧,我終於長大了。" "哦,真沒羞。"茹貝從嬰兒車裡抱出安娜。"哦,小寶貝兒,小親寶,不要哭!除了玉和媽媽,你還得習慣和別人相處。伊麗莎白,以後當著內爾的面說話要小心點兒。人小心大,何況這個小人兒可是個聰明的鬼精靈。午飯想吃什麼?蘑菇烤麵包片、烤雞肉,好嗎?別不高興,內爾!總有一天,你會懷念這道菜的。就像我現在,想起小時候吃過的已經放陳了的麵包、有股汗味兒的奶酪,比什麼美味佳餚都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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