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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用不著。怎麼想就怎麼說,這不正是你的真實思想嘛!你不應該為自己說真話而道歉。這太新奇了,簡直讓人耳目一新。"她說,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尖酸刻薄。"把你和康斯特萬小姐……還是太太……的真實情況告訴我。"

  如果他請求她寬恕,請求她原諒,他也許會慢慢贏得她的一片芳心。但是,他比一般蘇格蘭人驕傲得多,也倔強得多。他繼續進攻,決心讓她安分守己,少管閒事。他認為,她就應該處於這種位置。

  "很好,如果你一定這樣認為,"他平靜地說,"茹貝·康斯特萬就是我的情婦。不過,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要馬上下結論,親愛的。你先想一想,如果你十一歲就被哥哥強姦,你會變成個什麼樣子?想一想,如果你像茹貝,像我一樣,也是個私生子,你會是什麼樣子!即使把赫諾瑞婭·布朗也算上,茹貝·康斯特萬也是我見過的最讓我讚賞的女人。當然我對她的讚賞也超過對你的讚賞。你生活在一個狂熱的牧師統治的小城裡,他們將羞恥之心灌輸給純潔無瑕的孩子們,讓你們浸透了褊狹、固執和偽善。那些牧師如果有機會一定把她綁在火刑柱上活活燒死。"

  她臉色蒼白,好像病了一樣。"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可是,你比默裡牧師又強多少?亞歷山大。你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買了我,就像買了一塊牛肉,不受良心的譴責。"

  "不要指責我。這事兒得怪你貪財的父親。"他說,故意做出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

  "我怪他!當然怪他!"她大睜著一雙眼睛,眼仁兒看起來和他的一樣黑。"沒有人給我選擇的權力,因為女人顯然都沒有為自己擇偶的權力。男人倒是隨心所欲,娶妻生子。如果給我機會,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這話聽起來可不吉利,不過我承認,也有道理。人家只告訴你,這是命。"他又給她倒滿雪利酒,想讓她喝得天旋地轉。"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嗎?伊麗莎白。一輩子不嫁人,那可是你這種服侍老爹到死的小女兒的命。難道你真的情願當個老處女也不願意嫁給我生兒育女、享受為人之母的天倫之樂嗎?"他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奇怪的是,我愛你。儘管過分拘謹,但是從裡到外你都那麼棒。"他臉上的微笑轉瞬即逝。"我以為你是只老鼠,可你不是,你的堅韌更勝於你的勇氣。你是一頭文靜的獅子。對於我,這更有吸引力。你溫暖了我的心。我很高興,你是我孩子們的母親。"

  "茹貝呢?"她問道,一口喝完杯子裡的雪利酒。

  哦,耐心點!涉及到女人,涉及到女人的麻煩事兒,他就沒耐心了。她為什麼這樣譴責他呢?"你一定要明白,"他態度強硬、一字一頓地說,"男人肉體的欲望和老默裡指責的罪惡差不多。如果在你的床上找不到快樂,我為什麼不能和茹貝上床呢?我一直想喚起你的激情,想滿足你,可是一切都徒勞無益。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身上,我就像和裁縫製作的玩偶做愛。伊麗莎白,我希望滿足和快樂是雙向的。你容忍我上床,是因為你從小受的教育是一個女人必須盡妻子的義務。然而,這樣做愛實在太糟糕了!你的冷淡把性的快樂降低到一種機械的行為,只是為了生兒育女,繁衍後代。那應該是雙方充滿激情的快樂,你和我共同的快樂!如果你能給我這些,我就不會找茹貝尋求慰藉。"

  在伊麗莎白看來,亞歷山大對做愛的這番解釋無異於晴天霹靂。他說的這番話和她以前接受的教育完全兩樣,和跟他做愛時的感覺也全然不同。他的所作所為之所以尚可忍受,僅僅因為上帝就是這樣造就了人類,上帝就是讓他們以這種方式繁衍後代。別指望她會咕噥著表示反對,或者快樂地沉迷其中,或者充滿激情地配合他的一舉一動。想到他的手指侵入自己最隱秘之地的時候,他真的認為她歡迎那溫柔的觸摸嗎?不,不,不!她為了滿足肉欲、尋求快樂,真的喜歡做愛嗎?不,不,不!

  她舔了舔嘴唇,搜腸刮肚地想,說點什麼讓他作為最後的結論來接受呢?"關於選擇的事兒,不管你說什麼,亞歷山大,你都不是我的選擇,永遠不是。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人,當個老姑娘。我不愛你!我也不相信你愛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找茹貝·康斯特萬尋歡作樂。這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

  他站起身,順手把她拉起來。"倘若這樣,親愛的,我就無話可說了。難道不是嗎?我不想為自己開脫。一句話,你嫁了個不得不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的男人。一個給我帶來生兒育女的歡樂,另一個給我帶來性的快樂。吃飯去嗎?"

  她心裡想,我輸了。我輸了……但是,怎麼會是這樣呢?弄了半天,倒是我錯了,我信仰的那些東西受到了莫大的嘲弄。他怎麼能打敗我呢?他怎麼能胡攪蠻纏硬說和茹貝·康斯特萬這個妓女繼續交往理所當然呢?

  餐桌上,她那邊放著一個天鵝絨小盒子。看到這個盒子,她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打開盒子,一枚戒指出現在眼前。戒指上鑲嵌著一塊足有一英寸長的矩形寶石。寶石一邊是海藍色,另外一邊是粉紅色,四周還鑲了一圈鑽石。

  "我從一個巴西商人那兒買了一塊西瓜電氣石①,"他一邊說,一邊走到自己的位子跟前。"這是送給准媽媽的禮物。海藍色為你生的男孩子,粉紅色為你生的女孩子。"

  "很漂亮。"她淡淡地說,把戒指戴到右手無名指上,這下子她的兩隻手套就相配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蘸著馬檳榔沙司吃冷雞肉鮮慕思②--她的丈夫在兩道菜之間,非吃酸果汁冰糕不可--然後看了一眼魚片。她想吃魚,可是,河裡的魚都是死魚,悉尼離得又太遠,很難運過來。她只看了一眼黃乎乎的蛋黃醬,就急匆匆跑到浴室,把剛吃下去的雞肉鮮慕思和果汁冰糕吐了出去。

  "是喝多了雪利酒還是聽多了家裡的故事?"她氣喘吁吁地說。

  "也許什麼都不是,"亞歷山大說,用海綿擦了擦她的臉。"只不過是孕婦晨吐晚上發作罷了。"他拉起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上床睡覺去吧。我保證不打攪你。"

  "很好,"她說,"去金羅斯打攪茹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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