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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好,請你讀給我聽吧,我已經等得耐不住了。」

  「頭幾個字是『向尊敬的雙親致意』。」

  「是這樣!他總是很尊敬我們的,可憐的孩子。」

  「『願上帝和聖徒們給與你們神聖的保佑,日夜為你們祝福。我已經忘卻你們對我的苛刻。我將始終記著你們愛我的那些歲月。』」

  凱瑟琳把手擱在胸口上,長長地抽泣一聲,靠在椅背上。

  「接著就是這幅畫,夫人。你一看就明白:長期的訣別。」

  「我明白,再往下念吧。祝福你,姑娘,你給了我心酸的安慰,不過,也總是一種安慰。」

  「『向科內利斯和西布蘭特致意。你們可以滿意了。你們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唉,這是什麼意思?」

  「『向我的妹妹凱特致意。她是家裡的小安琪兒。請關心她,待她要好……』哎!」

  「這是指的瑪格麗特·布蘭特,親愛的——是他的心肝寶貝,可憐的孩子。我對她不好,親愛的。原諒我吧,傑勒德!」

  「『看在可憐的傑勒德分上吧!要知道,她悲哀也會——要——我的——命——』哎!」這時,主宰天性之神對這可憐的姑娘為了保持不自然的鎮定所作的巨大努力感到不滿,忽然打起退堂鼓,退下陣來;只見她從椅子上落到地上,昏倒過去,手裡拿著信,頭枕在凱瑟琳的膝上。

  第四十四章

  當一位婦女昏倒的時候,有經驗的婦女是不會懼怕的。由於她們經常看到生理上的原因造成的昏厥,因而也不會倉促把它歸於其他的原因。凱瑟琳忙亂了一陣子。她設法使姑娘躺好,將她的頭平放在地板上,然後把窗子打開,把她的衣服鬆開。一切辦妥之後,她才走到門邊,大聲說道:

  「請到這兒來一下。」

  瑪格麗特·范·艾克和賴克特趕來,看見瑪格麗特平平地躺在地上,凱瑟琳在捶著手。

  「啊,我可憐的姑娘!你怎麼惹著她了?」

  「我嗎?」凱瑟琳生氣地說道。

  「到底出了什麼事?」

  「女士,什麼事也沒出。這不過是在她這種處境下自然會發生的事。」

  瑪格麗特·范·艾克氣得臉發紅。

  「真虧你說得這麼不在乎。」她說道,「要曉得,是你給她造成這種處境的。」

  「那可不是我,」凱瑟琳不客氣地說道,「也不是任何別的女人。」

  「什麼!難道不是你和你丈夫把他們拆散的嗎?搞得他只好獨自一人去意大利。處境,真虧你說的!你們合夥破碎了她的心。」

  「女士,這究竟是誰?看在上帝的分上!聽你這麼說,人們還以為她是我傑勒德的愛人哩。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這毛皮至少值五克郎一尺。再說,這年輕的貴婦人已結過婚,或者說,應該是結過婚的。」

  「當然她應該是結過婚的。那麼是誰使她還沒有結過婚呢?是誰走到聖壇跟前去阻攔他們婚禮的呢?」

  「不管是誰,請上帝饒恕他們,」凱瑟琳嚴肅地說道,「反正不是我,也不是我男人。」

  「好吧,」范·艾克說道,氣稍微消了一點,「太太,現在你既然已經看到她了,也許你不會再對她那麼苛刻了吧。謝天謝地,她快醒過來了。」

  「我對她苛刻?」凱瑟琳說道,「不。一切都過去了。可憐的瑪格麗特!前前後後都是憂患,而我竟然在所有的女人當中偏找上她來念傑勒德寫給我的信。我敢賭咒,正是這個使她昏過去的。她醒過來了。親愛的!別害怕,這兒都是朋友。」

  她們把她安頓在一張安樂椅上。這時,她的臉上和嘴唇上又悄悄地透出一點紅色。凱瑟琳把瑪格麗特·范·艾克拉向一邊。

  「請問,她住在您這兒嗎?」

  「不,太太。」

  「我不想今晚讓她回塞溫貝爾根去。」

  「那就要看她了。她仍然拒絕在這兒過夜。」

  「我知道。不過您比她年紀大,您可以使她在這兒過夜。瞧,她開始蘇醒過來了。」

  凱瑟琳把她的嘴湊到瑪格麗特·范·艾克的耳朵跟前一小會兒,時間之短,似乎還來不及說一個字,更不消說一句話。但在某些話題上,女性和女性之間可以像閃電或思想那樣快地傳遞信息。

  年老的貴婦人一怔,用耳語回答道:

  「這不是事實,是誹謗!真荒謬!瞧她的臉吧,說它的壞話簡直是褻瀆神明。」

  「噓!噓!噓!」另一個說道,「要說這不是真的,還不如說這只手不是我的手。我應當知道。而我告訴你,事情正是如此。」

  這時,使瑪格麗特·范·艾克很吃驚的是,凱瑟琳走到姑娘跟前,摟著她的脖子,熱烈地吻她。「我為傑勒德傷心,而我聽說你也為他流過血。他自己的話,你念給我聽的那些話,說明事情怪我,是我不好。傑勒德,我的兒,我曾疏遠過她,但我一定要給她補償,並且說到做到。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女兒。」

  再一次的熱烈擁抱就算訂下了這一匆促而成的條約。接著,那感情衝動的婦人便告辭而去。

  瑪格麗特靠在椅背上,一絲微弱的笑容悄悄掠過她的面孔,因為傑勒德的母親已經吻過她,叫她女兒。但她立刻看見她年老的朋友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望著她。

  「我真奇怪,你竟會讓那個女人吻你。」

  「是他的母親呀!」瑪格麗特半帶責備地喃喃說道。

  「不管母親不母親,假如你知道她在我耳朵裡說了你什麼,你一定不會讓她碰你一下。」

  「說我?」瑪格麗特無力地說道。

  「是的,是說你,而她今晚以前還從來沒見過你。」老貴婦人有些猶豫地說,一邊斟酌字眼,試圖使瑪格麗特也和她一樣感到氣憤。但一個沒預料到的情況打斷了她,封住了她的嘴。

  年輕的姑娘從椅子上滑下來,膝頭跪在地上,以一種令人憐惜的表情求她寬恕。從她懺悔的語句和神態看來,旁人也許會猜想她准是對她尊敬的朋友幹了什麼殘忍、不公正的事,或者給了她什麼不能容忍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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