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被審判的女醫生 | 上頁 下頁


  「哪兒都疼。而且疼得厲害,好厲害。」

  在醫學院最初上基礎診斷課時,凱特學會了一個深深植根在她心中的信條,哪兒都疼就是哪兒都不疼。據她觀察,這個信條完全適用于這個老頭。可老師們也曾勸告過,萬萬不能以最初的印象遽下結論,以免鑄成誤診的大錯。

  於是她又檢查了一遍老頭的胸和背部,沒有發現積水跡象。爾後再檢查心臟,心跳規則而緩慢。她用手指壓迫他的腹腔,聽腹部的聲響。除了近期沒有進食外,她未發現任何異常症狀。檢查即將完畢時,凱特看見離檢查台不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名叫克拉拉·比薩德的老護士。比薩德稍微擺了一下頭,又給凱特遞了個眼色,分明在說:大夫,我有話跟你說。

  凱特於是離開了檢查台。

  「大夫,你在白費時間,」比薩德悄聲說。「我以前見過他,好幾次了。永遠是一樣的症狀,永遠在下雨的晚上來。」

  「下雨了嗎?」凱特問,恍然大悟外面下雨她卻不知道。比薩德說:

  「你已經值了好半天班了,所以沒留意。早上就開始下了。每次大雨下個不停的時候,這個老傢伙就溜進來假裝稱病。別耽誤功夫了,大夫,把他打發走。」

  「我已懷疑他在裝病。」

  「沒有別的大夫值班,」護士說,「你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還是讓我替你把他打發走吧。」

  「可以,」凱特說。護士正要朝老頭的方向走,凱特說:「等等。」她示意讓比薩德回來,然後低聲說:「打發他離開之前,想辦法給他弄杯熱咖啡和一個三明治吃。」

  「那樣不是鼓勵他下次再來嗎?」比薩德說。

  「這事由我擔著,」凱特說,「不管怎麼說,外面在下雨,而且很冷。」

  說完她又朝剛才丟下的那個病人走去。

  在心臟病檢查室裡,凱特·福萊斯特發現病人已比不久前放鬆了許多。嗎啡已解除了他的痛楚,他對死亡的恐懼似乎也已經消失,但卻意識不到死亡對他仍是個威脅。

  凱特瀏覽了一遍幾分鐘前打出的心電圖分析,病人患的是冠狀動脈梗塞已是確鑿無疑的了。

  於是她吩咐護士說:「化驗報告和大便中的血樣化驗出來後,立即把他送往心臟監護室。如果化驗結果沒什麼意外的話,給他服用抗血栓藥。」

  她走到病人身邊。「你沒事了,要放寬心,」她說。儘管他聽不懂她的話,凱特希冀以自己的面部表情給予他安慰。

  凱特踅出心臟病治療室,忽聽住院登記處方向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利的叫聲。

  「來人啊!我的孩子!」女人喊道。

  凱特·福萊斯特朝呼喊的方向轉過身,卻見克勞德·施托伊弗桑特太太佇立在三號檢查室的門口,正用憤怒的目光瞪著她。顯而易見,這個女人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即在化驗結果出來之前,對她女兒採取任何治療都是無用的,而且還很有可能造成危險的後果。

  住院入口處的呼喊表明事態緊急,於是凱特沒有理會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沿走道直奔前臺而去。在那裡她見到一個顯然是西班牙血統的年輕婦女,懷裡緊緊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嬰兒,孩子好像沒睡覺,但兩眼卻微微閉著。

  凱特輕輕掀開嬰兒的眼瞼,檢查他眼睛對手電光是否有條件反射。結果幼兒的反應不很正常。

  「大夫?大夫?」母親祈求道,手指還神經質地揉搓著一串念珠。「求求你,大夫,她怎麼了?」

  凱特揭開孩子的衣服,一邊檢查一邊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發生……」母親說。「瑪麗亞睡覺時,我瞧見她呼吸不正常,我就聽了一陣兒。後來琢磨應瞧瞧醫生,就把她抱了來。」

  此時凱特已匆匆檢查完孩子的胳膊、腿和身子。她悲哀地發現自己的疑心得到了證明,孩子身上呈現各種各樣的青黑色血腫,還有兩處是燙傷,已經癒合。凱特還懷疑幼兒的一條腿曾骨折過,但已自愈,另一條腿則呈現腫脹。

  「你打過瑪麗亞嗎?」凱特問。

  「沒,沒有!從不打她!」母親矢口否認。

  「別人打過她嗎?」

  「沒有,沒人,」女人說。「可瑪麗亞摔跟頭,她總磕著自己。」

  凱特又做了幾個一般性的神經檢查,感到十分擔憂,她決定在把孩子送往小兒神經科進行徹底檢查前,必須給孩子做個全身X光片。如果她的懷疑得到證實,神經科大夫也應做個腦電圖並對孩子的頭顱進行掃描檢查。

  「你今晚必須把孩子留在這裡。」

  「不,不!不能留下她!」母親抗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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