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長篇 > 白色巨塔 | 上頁 下頁 |
二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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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見走在近畿癌症中心寬闊的綠草地上,看著突然上門造訪的佐枝子。 「你找我有什麼急事嗎?」裡見發現佐枝子的臉色不太好。 「對,是為官司的事。」佐枝子的語氣十分沉重。 「那就不直接去車站,我們先從高地沿河的路繞過去,順便談一談。」 裡見沒有走高地通往下方的坡道,而是朝反方向走去。那裡的坡道比較緩和,兩旁種滿茂密的灌木,坡道一直通向沿河的道路。從樹木的縫隙間,可以看到近畿癌症中心白色的建築聳立在高地上,也可以看到千里丘陵上為數龐大的住宅建築群。這條路上幾乎沒什麼行人,很難想像這裡附近竟然是人口密集的住宅區。裡見和佐枝子誰都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走著。 佐枝子想把昨天造訪龜山君子家的事告訴裡見。然而,一旦說出口,就等於宣告裡見至今為止所做的努力都化為泡影。想到這裡,佐枝子不禁悲從中來。裡見對昨天佐枝子和關口造訪龜山君子家的事充滿期待,走到沿河道路一半的地方時,他停下了腳步。 「龜山的事,情況怎麼樣?」 「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昨天除了我和關口律師,佐佐木良江也去了,懇請龜山看在三個孩子的份上出庭作證,但還是無功而返……」 「是嗎?龜山已經離開醫院了,而且你們這麼再三拜託她,要是她還不肯答應的話,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可以證明財前當時對於手術前檢查的態度。在第一次證人訊問中,金井副教授比第一審時更加袒護財前教授,第一外科的醫局員和護士也應該不可能有人願意出來作證。好不容易這次大河內教授在鑒定證詞中,提及了質疑財前在手術前有沒有做充分檢查的問題,目前正是向證人訊問這個問題的階段……」 裡見沒有繼續說下去。從他的沉默中,可以感受到他堅定而又嚴肅的決心——即使被趕出大學後,身為醫生,也要說出病人死亡的真相,也要追究死因。一陣催人淚的暖意湧上佐枝子的心頭,她垂下柔白的脖頸,突然撲進裡見的懷裡。裡見的手托著佐枝子的臉頰,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幾乎快失控的身體,慢慢地將手從她身上抽離。佐枝子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羞澀地整了整和服的領子。 裡見再度跨出了腳步:「佐枝子,我現在就去龜山家走一趟。」 「裡見醫生,你……」佐枝子訝異地看著裡見,「不行。裡見醫生,你不需要管這些事,你只要考慮如何在上訴審中找到相關的醫學證據即可。而且,君子小姐的先生現在應該最不想看到醫生和律師。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既然這樣,我今天晚上再去拜託他們。這次我不是去拜託君子小姐,而是去拜託她先生,是她先生一直堅持不讓君子小姐出庭的。」 「但龜山的先生個性不是很粗暴嗎,還把你帶去的水果都扔了出來。」 「我要鼓起勇氣,再作最後的努力。上次只是被她先生臭駡了一頓,我們還沒有好好談過呢!」 「但你一個人去見他的話……」 不等裡見說完,佐枝子就伸出手堵住裡見的嘴。這時的佐枝子已經不是剛才撲倒在裡見懷裡的佐枝子,而是一個意志堅定的女人。 和裡見在阪急線的梅田車站分手後,佐枝子沒有立刻去龜山君子家,她決定先回家吃過飯後再去。這時才七點多,君子的丈夫可能會加班,現在去還太早。而且,她也不想穿和服,想換一身樸素的套裝。 回到位於蘆屋川的家,母親政子參加完茶會後去了別的地方,還沒回來。父親也還沒回家。 佐枝子換上外出套裝,坐到餐桌旁。女傭吃驚地問:「您不等教授和夫人回來,要先用晚餐嗎?」 「對。我有急事要出門一下,所以我要先吃。」 女傭急忙走進廚房準備晚餐,這時電話鈴響了,女傭簡單應了幾句後,對佐枝子說:「小姐,有電話找您,是龜山小姐……」 佐枝子馬上到走廊接電話。 「喂,我是佐枝子。昨天晚上突然造訪,不知道有沒有造成你的身體不適?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 君子好像是在車站前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裡傳來電車經過車站時的噪音,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等電車終於走了,君子的聲音才清晰起來。 「小姐,這次的事讓你費了很多心,實在很抱歉。今早我才打電話回復你,說我先生堅決反對我出庭作證。但不知道他是怎麼想通的,剛才從工廠下班回來後,他說我可以出庭作證,所以,我想要早一點告訴你……」 「什麼?你願意出庭作證?真的嗎?你是說真的嗎?」 「對,當然是真的。我一開始就清楚地理解你對佐佐木先生家屬的關懷,以及想要為裡見醫生做點什麼的心情,所以,並不會太抗拒出庭作證這件事。但你也看到了,我先生那麼堅決地反對……不過,我現在已經下定決心了,我將以浪速大學醫院前任病房護士長的身份出庭作證。」 從君子的一字一句中,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她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龜山小姐,謝謝你……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佐佐木太太和關口律師一定會喜出望外的,我現在立刻打電話和關口律師聯絡,然後一起去你家。」 佐枝子語帶顫抖地掛上電話後,撥通了關口法律事務所的電話。 「喂,我姓東。請問關口律師在嗎?」 電話轉到關口手上。 「剛才,龜山君子打電話給我,說她願意出庭作證!」 「千真萬確嗎?」 「對,她先生已經答應了,所以,她也很明確地向我表達準備出庭的決心,我現在和你一起去她家。」 電話彼端的關口顯得十分緊張。 「太感謝你了!多虧你的努力,才會有今天的結果。這麼一來。我也不需要去取消證人申請了。我們現在馬上去龜山小姐家,在她還沒有改變心意前仔細詢問當時的情況。同時,還要告訴她出庭作證的方法,以免她第一次出庭時會緊張或害怕。」關口的聲音透著興奮。 一掛上電話,關口立刻將相關數據塞進公文包,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龜山君子家。 昨天,龜山君子面對自己和東佐枝子、佐佐木良江的低聲哀求時,依然斷然拒絕,但在和丈夫商量後,竟然願意出庭作證。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夜晚,在沿著阪神國道駛向龜山家的途中,關口想到龜山君子不顧懷胎六月的身體,仍然決定要當佐佐木一方的證人。這種平民百姓的正義感,讓他的內心湧上一陣溫暖。但他也隨即想到,有時候即使事先和證人充分溝通了,不過在緊要關頭證人卻推說生病無法出庭,或是在證人席上被法庭的氣氛嚇著,反而掉入對方律師反對訊問的陷阱,最後以失敗告終的情形……他的心裡頓時掠過一絲不安。不過,幸好東佐枝子也正趕往龜山君子的家,自己將和東佐枝子一起為龜山君子做好心理準備,並充分檢對證詞內容,以求萬全無失。 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來到了尼崎的工廠區。 【第二十九章】 大阪高等法院的走廊上,出現了河野、國平律師以及財前五郎、又一的身影,佃講師也緊跟在後。他們一派輕鬆地走向民事三十四號法庭。因為國平剛才去過書記官室,聽說關口律師尚未提出龜山君子的證人申請,而財前這方面早已提出佃講師與放射科護士等證人申請。 河野律師洋洋得意地說:「只怪關口律師操之過急,反倒弄巧成拙啊!」 國平想道,向龜山君子丈夫的公司施壓果然一舉奏效。她曾表示不願意靠攏任何一方,看來她所言不假,不打算替任何一方作證。國平想到這兒,便快步走向法庭。 法庭內,書記官與法警早已各就各位,旁聽席上則擠滿了旁聽民眾。旁聽人群中,依舊可見裡見的身影,佐佐木良江的三個孩子坐在他附近,柳原則躲在旁聽席後方不起眼的角落。 下午一點,開庭時間一到,審判長與兩位陪審法官陸續就坐。審判長宣佈開庭,河野身旁的國平立刻起身,提出申請:「我方要求傳訊被上訴人證人,浪速大學講師佃友博先生。」 審判長確認上訴人的律師關口並未提出異議之後,宣佈:「現在開始進行被上訴人證人訊問。」 自認辯才無礙的佃講師一聽到宣佈,便站上證人台。 「昭和三十九年五月時,你在第一外科擔任什麼職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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