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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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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業醫生怎麼可能連醫師公會的會費都付不出來?雖然話是您鍋島前輩說的,但會不會誇張了一點?」財前難以置信地問道。 「不,真的是這樣。醫生也有富人和窮人之分,畢竟保險診療必須靠病人人數來賺錢,六十多歲的老醫生當然不可能像神風醫生(神風的名字來自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神風特攻隊」,代表不顧自己性命)那麼拚命,有些人甚至雇不起護士,只好由年邁的老婆充當護士。看到那種幾乎需要別人照顧生活起居的老醫生,在為年輕力壯的年輕人治療感冒時,你真的會笑不出來。相較之下,財前教授你簡直就是成功發射的人造衛星,這次又要參加學術會議選舉了……一旦你當選了,也可以擴大我們的勢力範圍。」 此刻財前才明白,岩田和鍋島的最終目的是想要在自己當選學術會議會員後分享更多的利益,他覺得雙方其實是對等的立場,換句話說,彼此只是在做交易罷了。但他仍然面不改色地說:「醫師公會和校友會方面基本上就按照二位所說的方法,改天我會和岳丈一起向你們請教如何進一步拉票,以及如何招待醫師公會的實力派。我還有其他的事,今天就先告辭了。」 說完,財前便起身離去。 雖然財前推託還有其他的工作,但當他走出醫師會館時,並沒有立刻攔車,而是慢慢走向上本町二丁目車站,一邊散步,一邊考慮到底要去慶子的阿拉丁酒吧,還是去加奈子的麗多酒店。 自從和加奈子有了一夜之歡後,他幾乎每次在去麗多喝酒後,都會和加奈子到大阪近郊的飯店溫存。摟著像香魚般活蹦亂跳的加奈子,讓財前拋開了一切煩惱,充分享受一段快樂的時光。自從教授選舉後,和慶子在一起總有一種心理負擔,或者說是虧欠感,無法像和加奈子在一起時得到充分的放鬆。但財前坐上車後,仍然請司機開往慶子的阿拉丁酒吧。 道頓堀河畔的阿拉丁酒吧內,柔和的間接照明和米色的皮沙發,將店內襯托得品味高雅。店內像往常一樣,有好幾位大阪財界大老闆光顧,生意興隆。老闆娘的靠山是鋼鐵公司的老闆,也是大阪財界中的大人物,所以來這裡消費的客人水平也相當高。其中不乏曾經由財前切除胃和食道的財界人士,但財前今天不想和他們打照面,刻意坐在吧台的角落。一個侍者眼尖地發現了財前,問他要不要請慶子過來,但財前看了看正在裡面包廂座位陪客人的慶子的背影,說:「沒關係,等一下再說吧。我想一個人喝點酒,先不要叫她。」 財前點了杯冰鎮威士忌蘇打。突然,他的視線停留在那個包廂座位的一角,原來是近畿醫科大學的重藤教授坐在那裡。重藤教授的年紀和自己相仿,專門研究交通傷害,最近在媒體上很出風頭。他的上衣看起來像是新訂做的,十分合身,正和一位像是企業家的男人談笑風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一旁作陪的小姐們也顯得很興奮。他一手拿著白蘭地杯,手舞足蹈地侃侃而談。雖然財前覺得他太矯揉造作,一點都沒有醫生的格調,但想到他是憑著私立大學的聯合推舉成為自己的對手,就覺得他對自己產生了一種不同於洛北大學神納教授的威脅。想到自己連想散個心都偏遇到這種場面,財前不禁咋舌,隨即就聞到了慶子的香水味。 「你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 財前沒有回答慶子的問題,默默地以眼神示意重藤的方向問:「他不是近畿醫科大學的重藤教授嗎?他常來這裡嗎?」 「對啊。不過,他是兩、三個月前才開始來這兒的,和他在一起的是新日本電視臺的專務董事。說上次是重藤教授請客,今天換他做東。」 「原來對方是電視公司的專務董事,這傢伙還真有兩下子。想必他想學美國人那一套,走電視宣傳的路子。相形之下,我去醫師公會拜票,簡直就像個土包子。」 財前表情苦澀地拿著裝有冰鎮威士忌蘇打的酒杯把玩著。 慶子探著頭看著財前:「你真的準備去醫師公會拉票嗎?」 「不是準備,而是我剛才已經去過了。像議員競選一樣,利用醫師公會開理事會的時候,拜託他們惠賜一票。」財前一口氣喝幹了杯中的酒。 「你真是夠笨的。好不容易當上大學教授,不好好利用教授的地位和權力,投入偉大的研究,反而去取悅醫學公會和校友會那些人……而且,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學術會議選舉的關係,聽說你還常常去泡其他酒店。最近,你真有點不太對勁。」 她的一雙鳳眼閃著光芒,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加奈子的事,還是雖然知道,卻故意不提。 在近畿癌症中心的中央手術室內,山田梅正在動胃癌手術。她瘦骨嶙峋的腹部已經剖開,圍在手術臺周圍、身穿藍色手術衣的五名醫生分別是負責操刀的外科主任槙、擔任第一助手的主治醫師、第二助手,以及為了在手術中進行組織診的臨床病理科主任都留和裡見。 剖開的部位用腹膜鉗和開腹鉤固定後,立刻看到手術區。槙將手伸進下腹腔,確定癌細胞並沒有擴散到腹膜後,馬上觸診肝臟和其他內臟器官。 「其他內臟器官都沒有發現轉移的硬塊,現在開始檢查胃部。」 槙說完,一直站在後方怕影響手術進行的裡見和都留靠近了手術臺,探出身子注視著手術區。槙將大拇指放在胃的前壁,用其餘的四根手指繞到胃的後壁,小心地從胃的上部朝胃體和幽門的方向觸診,在前庭部大彎側,他停了手,眼鏡後方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是外科醫生在捕捉到病灶的瞬間所出現的獨特反應。 「前庭部大彎側有輕度隆起病變產生的抵觸感,和胃鏡的觀察一致,但在觸診中沒有發現原本認為已經擴散到幽門方向的癌症。現在切開胃部。」 槙對都留和裡見說完後,吩咐道:「電動手術刀。」 槙握著連著電線的電動手術刀,順著小彎的方向切開胃前壁。手術室內隨即彌漫著一股肉被烤焦的味道。當胃黏膜出現時,槙、裡見、都留和第一助手都探著頭察看胃的內部,只有在切口右下方的陰影中,看到照胃鏡時所發現的半球狀病變,而且,該病變很小,如果沒有做切片檢查,很難判斷出是癌症。裡見瞪大眼睛尋找著出現印環細胞的表面平坦型癌症的擴散位置,終於發現在隆起病變的陰影處,靠近幽門的附近有些許的紅色變化。 「這個部位雖然還沒有糜爛,但好像有充血的狀態。」 裡見指著那個地方,徵求執刀者槙和臨床病理科都留的意見。都留的頭幾乎和裡見靠在一起,仔細觀察胃內的情況後,他有點擔心地說:「雖然界限不是很明顯,但的確有點紅。」 槙也點了點頭。「那現在要做組織診確定切除範圍。都留醫生,你對組織片的採樣位置有什麼意見?」 「在以隆起病變為中心二釐米的同心圓上,靠賁門側、幽門側各一個,然後,在靠近幽門方向、距離病變四釐米的位置,還要再採樣一個。」 都留回答後,槙用前端尖銳的錐形手術刀小心翼翼地貼在胃壁上,採取了三毫米至五毫米的組織片,每當胃壁出血,鮮紅色的血滲出胃壁時,第二助手就用止血紗布輕輕按住。 當三個組織片採樣完畢後,都留便迫不及待地接過來,走向隔壁的檢查室。準備藉由冷凍切片做病理組織學的檢查。當槙完成周圍淋巴結的廓清時,都留剛好走進來回報檢查結果。 「冷凍切片的檢查結果顯示,賁門側沒有發現癌細胞,幽門側二釐米的組織中有印環細胞癌,但四釐米的位置沒有癌細胞。」 隆起病變幽門側的情況,果然如同在兩周前的病例討論會上都留所說的那樣,蔓延的表面平坦型癌症已經擴散了兩、三釐米。手術室內充塞著緊張的氣氛,裡見有一種遭到當頭棒喝的感覺,他把檢查結果深深地烙印在腦海中。 「切除範圍的上方從胃體開始,為了慎重起見,下方要超過幽門環,涵蓋十二指腸兩釐米。手術方式為畢羅氏第二法,病人的全身狀態有沒有問題?」 槙看著站在山田梅頭部位置的麻醉醫師問道。麻醉醫師對手術中高齡病人的脈搏、血壓和麻醉狀態等循環呼吸機能,慎重進行控制,並隨時記錄。聽到槙的問話,立刻回答說:「目前脈搏七十八,血壓一百二十/八十二毫米汞柱,情況良好。」 槙立刻開始切除胃部。在剝離大網膜、橫行結腸間膜和小網膜後,將十二指腸在靠近幽門兩釐米處割開。當他在動手術時,助手們不停地用柯赫爾鉗(以瑞士外科醫師柯赫爾命名的一種止血鉗)和紗布小心翼翼地止血。外科主任槙經常要求助手「不能讓病人白流一毫升的血」,山田梅不僅高齡,而且有貧血現象,所以,在手術前更應該嚴加提醒助手。 「貝氏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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