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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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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那子又一次將視線投向庭院。在這一瞬間裡,美那子遽然產生某種強烈的願望,好象那全都為了用以對抗丈夫似的。她渴望有一個緊緊地擁抱自己、使自己連氣都喘不過來的強大力量,這是她感到丈夫討厭的一瞬間,向她襲來的欲望。 美那子凝視著綠色的嫩葉,她全身微微顫動著。 汽車一到,美那子送教之助到大門口。 「他到底有什麼事?」他說著停了下來。於是兩人又一次在正房門到大門之間,面對面地站著。教之助問的是魚津的事。 「照理他對我是沒有什麼事要講的了。」弦外之音是:「至於你,那就不得而知啦。」 「說是最近期間要去穗高山收殮屍體,同時還要去發生事故的現場,因此想問您有什麼要驗證的……」 教之助打斷了她的話:「問我?對那個事件,我再也不操什麼心了。我既沒有興趣,也沒有工夫。如果問我有什麼要驗證,我的回答是沒有。難道他以為我會重新做試驗嗎?」 「我想可能是的。魚津先生處境困難,所以想再次用更接近實際情況的條件……」 「什麼接近實際情況的條件!沒有的!試驗這個東西,總是要在特定的條件下進行的。」教之助說著開始朝前走了兩三步又停下來。 「你到底怎麼想的?我認為登山繩不會那麼容易斷。」 「那麼,您的意思是魚津割斷的?」 「不會有第三者去割斷它吧。」 「哎喲!」美那子發出了簡短的叫聲,「我認為他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會幹那種事的。」 聽美那子這麼說,教之助反倒以冷靜的眼光盯著她:「那麼,是小阪君割斷的?是失戀自殺?」這口吻簡直像是在最後攤牌:我一五一十全都知道!美那子臉色劇自,站著緘默不語。 「不過,我並不認為是那樣。假定那個青年是自殺的也行,但他自殺的原因……」 美那子仰起頭看了看教之助的臉色。這時候,美那子覺得教之助的臉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雖然教之助未把話都說出來,但他想說什麼,美那子心裡明白。他可能想說,小阪的自殺原因與魚津有關。 教之助好象要收回剛才的話似的,低聲笑著說:「我只不過說,如果是偵探小說的話,可以作各種各樣的設想。我是開玩笑哪。」說罷,上了車。 美那子看他那神態是極為平靜的。車子開走以後,美那子依然呆若木雞。 美那子還是第一次領悟到教之助有妒忌心。 小阪乙彥曾給自己寄信、打電話或來訪,而且來訪也不止一兩次,可是教之助從未對自己說過一句有關小阪的譏消話。然而為什麼一提到魚津,他就對自己表示這種在小阪問題上也沒有表示過的尖刻的態度呢?會不會自己在提到魚津這個名字的時候,口氣上或表情上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且不管這些,現在顯而易見的是,教之助對魚淳沒有好感。美那子不進屋,徑直走進庭園。丈夫認為事件的責任在於魚津。看他那樣子,甚至可能認為是魚津割斷登山繩的。即便不是魚津割斷,而是小阪乙彥自殺,他也可能認為其原因在於魚津。那麼這個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想到這裡,美那子感到腦子脹得厲害。一股衝動的感情在驅使她立即就地蹲下來。不知飛機在哪裡俯衝,傳來了猛烈的呼嘯聲。她仰望天空,只見蔚藍的天空中陽光燦爛,那蒙著一層銀白色的海洋般的碧空中,並不見飛機的蹤影。 美那子欲行又止。她曾經在夢中被魚津用雙手抓住身體劇烈地搖撼過。當時的感觸,現在又照樣重新回到她的雙肩和兩臂上來了。陽光依然照射在綠色草坪上,不知從哪兒又傳來了飛機的轟鳴聲。 春枝穿過草坪走過來說:「魚津先生來了。」 聽到這聲音,美那子真恨不得立即逃出這個地方。 「馬上就來,請他進屋吧。」美那子不朝正門而朝屋後的廚房間走去。她覺得心神不定,這是從前小阪來訪時未曾感覺過的。 美那子走進魚津等候著的會客室,看起來她比往常還要鬱悶些,不僅看起來如此,實際上她的心情確實是鬱悶的。她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少有的不幸的女人。 「對不起,您來了電話以後,公司突然有了急事,我先生剛剛出去了。」美那子和魚津面對面坐下來後,這麼說。 「是嗎。我早打電話,早點來就好啦。」魚津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那,我就到他公司去拜訪吧。」他說著,就要站起來。 恰好春枝端茶進來,魚津還是喝了一口,然後才站起來。美那子只需說一兩句話,就可以把他留住的,可是不知怎麼的,說不出口。 「您特意來的,真對不起。」她送魚津到正門,看著他穿鞋子。這時,想到就這樣讓魚津去見教之助不好,於是說:「我送您一程吧。」 她下到脫鞋處,比魚津先出了正門。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魚津說了一聲「再見」想就此分手。可美那子說:「送您到車站吧。我覺得到外面舒服些。」說著便和魚津一同朝前走。沿著初次見面的那個晚上一道走過的路,兩個人反著方嚮往車站那邊走去。 「什麼時候上山去?」 「打算四五天內出發。」 「還有雪吧?, 「上高地一帶大概沒有了,進了山當然還有。」 這樣的話談了幾句之後,美那子改口說;「我覺得您還是別去找我先生的好。」 「為什麼?」魚津吃驚地問。 「也許您是知道的,我先生是個很乖僻的人,對那個登山繩的試驗,我看他就此撒手了,以後不會再去碰它的。剛才我把您在電話中講的事轉告他時,他說過這樣意思的話——希望以後別再提試驗的事。」 「噢……」魚津稍稍露出痛苦的神色。「這也難怪人代先生。換了我也會厭煩的。這是個又麻煩、又惹是生非的問題。」接著他又若有所思地說一句:「原來是這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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