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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1944年1月28日 星期五

  親愛的凱蒂:

  今天早晨我問自己,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有時候很像一頭母牛,總是要把那些過了時的新聞嚼了又嚼,最後大聲地打著哈欠,默默地希望安妮偶爾也能挖掘點兒新東西出來。

  怎麼說呢,我知道你有時候覺得很乏味,但你也設法替我想想,每當那些老母牛又不得不被拉出水溝的時候,我有多噁心。要是吃飯的時候談的不是政治或好吃的東西,那媽媽或凡·達恩太太一定會抖摟出她們年輕時的老故事,都是些我們以前就聽了好多遍的;要麼就是杜塞爾來咕噥他妻子豐富的收藏、漂亮的賽馬、漏水的賽艇,還有什麼四歲就會游泳的兒子們、肌肉方面的疼痛和神經病人。

  一番喧嚷過後,結果總是這樣的,要是我們八個人中還會有誰張嘴,其他的七個人就能幫他把話講完!我們全都能一開始就知道每個笑話的高潮,只有講笑話的人自己笑自己的風趣了。從兩位前家庭主婦口裡蹦出來的形形色色的送奶工、售貨員和屠夫早就在我們的腦海裡長了鬍子了,他們不是被誇上天就是被撕成碎片。談話中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東西還會是新鮮的或沒聽過的。

  不過,最讓人受不了的還是當庫菲爾斯、亨克或梅愛樸在場的時候,這些大人們仍然像平時那樣沒完沒了地將他們那些瑣碎的故事,再加上花哨的架子和裝飾,有時候我只有在桌子底下掐自己的胳膊才能忍住不去糾正他們的錯誤。像安妮這樣的小鬼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也不可能比大人懂得多呀,可他們犯了多少荒唐的錯誤啊,他們那些不著邊際的想像又跑得多遠啊。

  我們最喜歡聽庫菲爾斯和亨克談論躲起來的人們和地下活動。他們很懂得我們的心思,知道只要是跟其他躲起來的人有關的一切都會特別讓我們感興趣的,每當這樣的時刻,我們總在內心深處與那些被抓走的人們同苦難,與那些被解救的犯人共歡樂。

  我們已經非常習慣躲起來或者「地下」這類說法了,就像從前的日子裡習慣爸爸擱在爐火前烘烤的臥室拖鞋一樣。

  有各種各樣的組織,比如「自由尼德蘭人」,他們會幫助地下的人偽造身份證,給他們錢,尋找藏身的地方,給藏匿中的年輕人找活幹,這些人所做的工作是多麼高尚和無私啊,他們完全是冒著自己生命的危險來幫助和拯救別人。幫助我們的這些人就是特別好的例子。

  他們帶著我們歷經磨難一路走來,我們希望他們還能把我們安全地帶到陸地。他們本來完全有可能遭受和其他那些被搜捕的人們一樣的命運。儘管他們為我們作出了巨大的犧牲,但從來沒有從他們嘴裡聽到一個累字,從來沒有誰抱怨過我們給他們添的種種麻煩。

  他們每天都會上來,跟男人談生意和政治,跟女人談食物和戰爭時期的困難,跟小孩子談報紙和書籍。他們臉上總掛著最燦爛的笑容,每逢生日或各種節假日他們總會帶來鮮花和禮物,隨時準備盡一切可能幫助我們。這是我們永遠不能忘記的。或許別的人會在戰爭中或反對德國人的鬥爭中展現出英雄氣概,但我們的這些幫助者們卻以他們的歡樂和情義展現著英雄氣概。

  可怕的故事到處在傳播,但它們大都是有事實根據的。比如說,庫菲爾斯這個星期告訴我們,在戈爾德蘭有兩隻足球隊踢了場比賽,一方是清一色的「地下」成員,而另一方則全由警察組成。希爾韋瑟姆正在發放新的配給本。為了方便更多藏起來的人們領取配給,官方給該地區的那些人發出指示,讓他們在特定的時間過去領,這樣他們就能從一個單獨的小辦事處那兒領到必要的證明文件。但他們仍然要非常小心,任何不慎的舉動都有可能傳到德國人的耳朵裡。

  你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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