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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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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古奇上校,但是他窮翻眼珠,因此,我只好點頭說:「嗯。」總統就說:「既然這樣,走,小夥子,咱們去找點東西吃!」 我跟著他走進白宮,來到一個小小的圓形房間,總統吩咐一個穿得像侍者的傢伙替我拿份早餐。房間裡只有我們倆人,趁著等早餐,他開始問我問題,比方說我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跟越南人打仗等等,以及陸軍待我們好不好。我一個勁兒點頭,過了一會兒他停止問話,場面頓時陷入沉默,過後,他說:「你想不想看看電視,咱們一面等你的早餐?」 我又點個頭,總統就打開他辦公桌後面的電視,我們一起看「貝佛利山人」。總統看得很開心,說他每天都看這節目,我讓他聯想到節目中的傑斯洛。吃了早飯,總統問我要不要他帶我參觀白宮,我說:「好。」我們就出發了。到了屋外,所有攝影記者跟著我們轉,之後,總統決定在一張小椅子上坐坐,他還對我說:「小夥子,你受過傷,是不是?」我點頭,他就說:「晤,瞧瞧這個。」說著他拉起襯衫,給我看他肚皮上的一個手術後留下的舊疤,他又問:「你傷在哪兒?」於是,我脫下褲子給他看。呃,那些攝影記者一擁而上開始拍照,幾個官方人員奔過來把我帶到古奇上校那兒。 那天下午回到飯店,古奇上校突然拿著報紙沖進我的房間,哇,他可真的發狂了。他劈頭就對我咆哮、詛咒,把報紙扔在我床上。報紙上,頭版,露出我的屁股,總統則展示他的舊疤。其中有份報紙還把我的眼睛塗黑好讓讀者認不出我,就像處理狠褻照片的方式。 圖片說明是:「約翰遜總統和戰爭英雄在玫瑰花園中休閒。」, 「阿甘,你這白癡!」古奇上校說;「你怎能這樣對我?我完了,我的事業大概就這麼毀了!」 「我不知道,」我說;「可我是想把事情做對。」 總之,那件事之後我又慘了,但是他們尚未放棄我。陸軍已經決定要我繼續做巡迴徵兵,儘量鼓勵年輕人從軍參戰,古奇上校已找人寫了一篇演講稿,打算要我發表。那篇稿子根長,內容淨是什麼「國家處於危機時期,從軍報國是最高尚而愛國的行為,」等等之類的屁話。問題是,我怎麼也背不出來。哦,所有字眼的確都記在我腦子裡,但是每到要說出口的時候,所有字眼都混成一團。 古奇上校已經神經錯亂。他幾乎天天逼我熬到半夜,想讓我把講稿記牢。但是,最後他兩手一攤,說:「我看這事是沒轍了。」 接著他想到一個點子。「阿甘,」他說:「咱們這麼辦。我把這篇稿子刪短,你只需要說幾句就行了。就這麼辦。」呃,他把稿子刪了又刪,愈刪愈短,刪到他終於滿意我記得住演講稿,不會像個白癡了,到最後,我只需要說:「從軍,為自由而戰。」 巡迴之旅的第一站是一所小型大學,他們找了些文字和攝影記者參加,我們坐在大禮堂的舞臺上。古奇上校起身發表原本應該由我來說的演講。講畢,他說:「現在,我們請剛榮獲國會榮譽勳章的英雄,士兵福雷斯特.甘,講幾句話。」他示意我上前。有些人鼓掌,等他們停下來,我才傾身向前,說;「從軍,為自由而戰。」、我想他們以為會有番長篇大論,但是我奉命只說這些—所以我就這麼站著,大家望著我,我望著大家。接著,突然前排有人喊:「你對這場戰爭有什麼看法?」我脫口說出第一個鑽進腦子的話:「那是一場狗屎。」 古奇上校上前奪下麥克風,要我坐回去,但是所有記者都記下這句話,攝影記者拼命招照,觀眾瘋狂,蹦跳歡呼。古奇上校立刻把我帶出禮堂,坐上車,飛快離開該市。上校一句話也不跟我說,但是他一直跟他自個兒喃喃說話,還發出一種奇異的,神經病似的吃笑。 第二天早上我們在飯店裡,準備做此行的第二場演講時,電話鈴響了。是找古奇上校的。不管來電話的人是誰,反正都是他在說話,上校只是聽著,連聲應著「是,長官」,還不時瞪我。他終於放下電話,他盯著自己的鞋子,說:「呃,阿甘,這下子你搞砸了。巡迴演講取消了,我已被調到冰島的一個氣象站,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這倒黴蛋會有什麼下場。」我問上校現在可不可以叫杯可樂,他只是看著我半天,然後又開始喃喃自語,發出那種奇異的、神經病似的吃笑。 過後,他們打發我去狄克斯堡,派我到蒸汽連。一整天加上半個晚上,我就一直鏟煤給汽鍋加熱,供應營房暖氣。連長是個老傢伙,似乎啥事也不在乎,他說我到了那兒以後只剩下兩年就可以退伍,只要別管閒事就萬事順利。我正打算這麼做。我常想到我媽媽和巴布,還有養蝦生意和在哈佛的珍妮,我也抽空打打乒乓球。 春天,有一天,基地貼了張佈告,宣佈將舉行一場乒乓球比賽,獲勝者將赴華盛頓參加「全國陸軍錦標賽」,我報名參加,結果輕易獲勝,因為唯一一個球技不錯的傢伙在戰爭中炸掉了手指,不停的掉球拍。 第二個星期我被派往華盛頓,比賽在「華特·裡德醫院」舉行,所有傷患可以坐在一旁看我們比賽。第一回合我輕鬆獲勝,第二回合也一樣,但是第三回合我遇上一個小個子,他的球旋得厲害,我打得很吃力。他以四比二領先我兩盤,看情形我輸定了,但是,突然間我望向觀眾,峴港醫院那位丹思少尉居然坐在輪椅上! 每盤比賽之間有短暫休息時間,我走到丹思面前,看見他的兩條腿全沒有了。 「他們不得不鋸掉它,阿甘,」他說,「不過,除此而外,我很好。」 他們也取下了他臉上的繃帶,他那輛坦克失火給他留下了可怕的燒傷和疤痕。而且,仍有一根管子從他輪椅旁邊一根竿子上鉤著的瓶子通入他的體內。 「他們說這玩意得一直留著,」丹恩說,「他們覺得我插著這根管子滿好看。」 總之,他傾身凝視我的眼睛,說:「阿甘,我相信不管你想做什麼你都辦得到。我一直在看你打球,你可以打敗這小傢伙,因為你的乒乓球技非常棒,將來會是頂尖好手。」 我點頭。該回到球場上了。即以後我沒有再失過一球,而且一直打到決賽,贏得了冠軍。 我在那兒待了大約三天,丹思和我相處了一些時間。我替他推著輪椅到處逛,有時候在花園裡,讓他曬曬太陽,晚上我吹口琴給他聽,就像從前吹給巴布聽。他喜歡談東西——各種事物——例如歷史和哲學,有天他談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以及它用在宇宙間的意義。唔,我就拿了張紙把方程式繪給他看,因為在大學上「中級光學」課的時候都得這麼做。他看看我繪的方程式,然後說:「阿甘,你永遠都教我驚異。」 回到狄克斯堡後,有天我正在蒸汽連鏟煤;一個五角大樓來的傢伙突然出現,他身上掛滿了勳章,臉上堆著笑,說:「甘士兵,我非常榮幸通知你,你已獲選為美國乒乓球隊的選手,要去中國大陸跟中國人打乒乓球。這是一項殊榮,因為,近二十五年來這是我國第一次跟中國人打交道,這件事比什麼乒乓球賽重要得多。這是外交,人類的未來可能就在此一舉。你懂我的意思嗎?」我聳肩點頭,但是我的心猛往下沉。我只是個可憐的白癡,如今我卻得照顧全人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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