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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白秀英大怒,搶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個踉蹌。那婆婆卻待掙扎,白秀再趕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顧打。這雷橫是個大孝的人,見了母親喫打,一時怒從心發,扯起枷來,望著白秀英腦蓋上,只一枷梢,打個正著,劈開了腦蓋,撲地倒了。眾人看時,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彈不得,——情知死了。

  眾人見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帶了雷橫,一發來縣裏首告,見知縣備訴前事。知縣隨即差人押雷橫下來,會集廂官,拘喚里正鄰佑人等,對屍檢驗已了,都押回縣來。雷橫一面都招承了,並無難意,他娘自保領回家聽候。把雷橫枷了,下在牢裏。當牢節級卻是美髯公朱仝;見發下雷橫來,也沒做奈何處,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掃一間淨房,安頓了雷橫。少間,他娘來牢裏送飯,哭著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紀六旬之上,眼睜睜地只看著這個孩兒!望煩節級哥哥看日常間弟兄面上,可憐見我這個孩兒,看覷,看覷!」

  朱仝道:「老娘自請放心歸去。今後飯食,不必來送,小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處,可以救之。」

  雷橫娘道:「哥哥救得孩兒,卻是重生父母!若孩兒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

  朱仝道:「小人專記在心。老娘不必掛念。」

  那婆婆拜謝去了。朱仝尋思了一日,沒做道理救他處;又自央人去知縣處打關節,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縣雖然愛朱仝,只是恨這雷橫打死了他婊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說了;又怎奈白玉喬那廝催併疊成文案,要知縣斷教雷橫償命;囚在牢裏,六十日限滿,斷結解上濟州。主案押司抱了文卷先行,卻教朱仝解送雷橫。

  朱仝引了十數個小牢子,監押雷橫,離了鄆城縣。約行了十數里地,見個酒店。朱仝道:「我等眾人就此喫兩碗酒去。」

  眾人都到店裏喫酒。朱仝獨自帶過雷橫,只做水火,來後面僻靜處,開了枷,放了雷橫,分付道:「賢弟自回,快去取了老母,星夜去別處逃難。這裏我自替你喫官司。」

  雷橫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須要連累了哥哥。」

  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縣怪你打死了他婊子,把這文案都做死了,解到州裏,必是要你償命。我放了你,我須不該死罪。況兼我又無父母掛念,家私盡可賠償。你顧前程萬里,快去。」

  雷橫拜謝了,便從後門小路奔回家裏,收拾了細軟包裹,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話下。

  ***

  卻說朱仝拿這空枷攛在草裏,卻出來對眾小牢子說道:「喫雷橫走了,卻是怎地好!」

  眾人道:「我們快趕去他家裏捉!」

  朱仝故意延遲了半晌,料著雷橫去得遠了,卻引眾人來縣裏出首。朱仝告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被雷橫走了,在逃無獲,情願甘罪無辭。」

  知縣本愛朱仝,有心將就出脫他;白玉喬要赴上司陳告朱仝故意脫放雷橫,知縣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將濟州去。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裏使錢透了,卻解朱仝到濟州來。當廳審錄明白,斷了二十脊杖,刺配滄州牢城。朱仝只得帶上行枷。兩個防送公人領了文案,押送朱仝上路,家間自有人送衣服盤纏,先齎發了兩個公人。當下離了鄆城縣,迤邐望滄州橫海邵來,於路無話。

  到得滄州,入進城中,投州衙裏來,正值知府陞廳。兩個公人押朱仝在廳階下,呈上公文。知府看了,見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棗,美髯過腹,知府先有八分歡喜,便教:「這個犯人休發下牢城營裏,只留在本府聽候使喚。」

  當下除了行枷,便與了回文,兩個公人相辭了自回。

  只說朱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廳前伺候呼喚。那滄州府裏,押番、虞候,門子、承局,節級、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見朱仝和氣,因此上下都歡喜他。忽一日,本官知府正在廳上坐堂,朱仝在階下侍立。知府喚朱仝上廳問道:「你緣何放了雷橫,自遭配在這裏?」

  朱仝稟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橫;只是一時間不小心,被他走了。」

  知府道:「你也不必得此重罪?」

  朱仝道:「被原告人執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問得重了。」

  知府道:「雷橫如何打死了那娼妓?」

  朱仝卻把雷橫上項的事情細說了一遍。知府道:「你敢見他孝道,為義氣上放了他?」

  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

  正問之間,只見屏風背後轉出一個小衙內來,年方四歲,生得端嚴美貌,乃是知府親子,知府愛惜,如金似玉。那小衙內見了朱仝,逕走過來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內在懷裏。那小衙內雙手扯住朱仝長髯,說道:「我只要這鬍子抱!」

  知府道:「孩兒快放了手,休要囉皂!」

  小衙內又道:「我只要這鬍子抱!和我去耍!」

  朱仝稟道:「小人抱衙內去府前閒走,耍一回了來。」

  知府道:「孩兒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耍一回了來。」

  朱仝抱了小衙內,出府衙前來,買些細糖果子與他喫;轉了一遭,再抱入府裏來。知府看見,問衙內道:「孩兒那裏去來?」

  小衙內道:「這鬍子和我街上看耍,又買糖和果子請我喫。」

  知府說道:「你那裏得錢買物事與孩兒喫?」

  朱仝稟道:「微表小人孝順之心,何足掛齒!」

  知府教取酒來與朱仝喫。府裏侍婢捧著銀瓶果盒,篩酒連與朱仝喫了三大賞鍾。知府道:「早晚孩兒要你耍時,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

  朱仝道:「恩相台旨,怎敢有違!」

  自此為始,每日來和小衙內上街閒耍。朱仝囊篋又有,只要本官見喜,小衙內面上,儘自賠費。

  時過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盂蘭盆大齋之日,年例各處點放河燈,修設好事。當日天晚,堂裏侍婢子叫道:「朱都頭,小衙內今夜要去看河燈。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

  朱仝道:「小人抱去。」

  那小衙內穿一領綠紗衫兒,頭上角兒拴兩條珠子頭鬚,從裏面走出來。朱仝托在肩頭上,轉出府衙門前來,望地藏寺裏去看點放河燈。

  那時纔交初更時分,朱仝肩背著小衙內,遶寺看了一遭,卻來水陸堂放生池邊看放河燈。那小衙內爬在欄干上,看了笑耍。只見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說話。」

  朱仝回頭看時,卻是雷橫,喫了一驚,便道:「小衙內,且下來坐在這裏。我去買糖來與你喫,切不要走動。」

  小衙內道:「你快來,我要橋上看河燈。」

  朱仝道:「我便來也。」

  轉身卻與雷橫說話。

  朱仝道:「賢弟因何到此?」

  雷橫扯朱仝到靜處,拜道:「自從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無處歸著,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夥。小弟說哥哥恩德,宋公明亦甚思想哥哥舊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眾頭領皆感激不淺,因此特地教吳軍師同兄弟前來相探。」

  朱仝道:「吳先生見在何處?」

  背後轉過吳學究道:「吳用在此。」

  言罷便拜。朱仝慌忙答禮道:「多時不見,先生一向安樂!」

  吳學究道:「山寨裏眾頭領多多致意,今番教吳用和雷都頭特來相請足下上山,同聚大義。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見。今夜伺候得著,請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滿晁、宋二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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