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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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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掩著淚眼只不應。楊雄連問了幾聲,那婦人掩著臉假哭。楊雄就踏床上,扯起他在床上,務要問他為何煩惱。 那婦人一頭哭,一面口裏說道:「我爹娘當初把我嫁王押司,只指望『一竹竿打到底』,誰想半路相拋!今日只為你十分豪傑,卻嫁得個好漢,誰想你不與我做主!」 楊雄道:「又作怪!誰敢欺負你,我不做主?」 那婦人道:「我本待不說,卻又怕你著他道兒;欲待說來,又怕你忍氣。」 楊雄聽了便道:「你且說怎麼地來?」 那婦人道:「我說與你,你不要氣苦。自從你認義了這個石秀家來,初時也好,向後看看放出刺來,見你不歸時,時常看了我說道:『哥哥今日又不來,嫂嫂自睡,也好冷落。』我只不睬他,不是一日了。——這個且休說。昨日早晨,我在廚房洗脖項,這廝從後走出來,看見沒人,從背伸伸隻手來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無?』被我打脫了手。本待要聲張起來,又怕鄰舍得知笑話,裝你的幌子;巴得你歸來,卻又濫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說,我恨不得喫了他!你兀自來問石秀兄弟怎的!」 楊雄聽了,心中火起,便罵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廝倒來我面前,又說海闍黎許多事,說得個沒巴鼻!眼見得那廝慌了,便先來說破,使個見識!」 口裏恨恨地道:「他又不是我親兄弟!趕了出去便罷!」 楊雄到天明,下樓來對潘公說道:「宰了的牲口醃了罷,從今日便休要買賣!」 一霎時,把櫃子和肉案都拆了。石秀天明正將了肉出來門前開店,只見肉案並櫃子都拆翻了。石秀是個乖覺的人,如何不省得,笑道:「是了:因楊雄醉後出言,走透了消息,倒喫這婆娘使個見識攛掇,定是反說我無禮,教他丈夫收了肉店。我若和他分辯,教楊雄出醜。我且退一步了,卻別作計較。」 石秀便去作坊裏收拾了包裹。楊雄怕他羞辱,也自去了。石秀提了包裹,跨了解腕尖刀,來辭潘公道:「小人在宅上打攪了許多時;今日哥哥既是收了舖面,小人告回。賬目已自明明白白,並無分文來去。如有毫釐昧心,天誅地滅!」 潘公被女婿分付了,也不敢留他,由他自去了。 這石秀只在近巷內尋個客店安歇,賃了一間房住下。石秀卻自尋思道:「楊雄與我結義,我若不明白得此事,枉送了他的性命。他雖一時聽信了這婦人說,心中恨我,我也分別不得。務要與他明白了此一事;我如今且去探聽他幾時當牢上宿,起個四更,便見分曉。」 在店裏住了兩日,去楊雄門前探聽,當晚只見小牢子取了鋪蓋出去。石秀道:「今晚必然當牢,我且做些工夫看便了。」 當晚回店裏,睡到四更起來,跨了這口防身解腕尖刀,悄悄地開了店門,徑踅到楊雄後門頭巷內;伏在黑影裏張時,好交五更時候;只見那個頭陀挾著木魚,來巷口探頭探腦。石秀一閃閃在頭陀背後,一隻手扯住頭陀,一隻手把刀去脖子上擱著,低聲喝道:「你不要掙扎!若高做聲便殺了你!你好好實說,海和尚叫你來怎地?」 那頭陀道:「好漢!你饒我便說!」 石秀道:「你快說!我不殺你!」 頭陀道:「海闍黎和潘公女兒有染,每夜來往,教我只看後門頭有香桌兒為號,喚他『入鈸』;五更裏教我來敲木魚叫佛,喚他『出鈸』。」 石秀道:「他如今在那裏?」 頭陀道:「他還在他家裏睡覺;我如今敲得木魚響,他便出來。」 石秀道:「你且借你衣服木魚與我。」 頭陀手裏先奪了木魚;頭陀把衣服正脫下來,被石秀將刀就頸下一勒,殺倒在地,頭陀已死了。石秀穿上直裰護膝,一邊插了尖刀,把木魚直敲入巷裏來。海闍黎在床上,卻好聽得木魚咯咯地響,連忙起來披衣下樓。迎兒先來開門,和尚隨後從門裏閃將出來。石秀兀自把木魚敲響。那和尚悄悄喝道:「只顧敲做甚麼!」 石秀也不應他,讓他走到巷口,一交放翻,按住喝道:「不要高做聲!高做聲便殺了你!只等我剝了衣服便罷!」 海闍黎知道是石秀,那裏敢掙扎做聲;被石秀都剝了衣裳,赤條條不著一絲。悄悄去屈膝邊拔出刀來,三四刀搠死了,卻把刀來放在頭陀身邊;將了兩個衣服,捲做一綑包了,再回客店裏,輕輕地開了門進去,悄悄地關上了,自去睡,不在話下。 說本處城中一個賣糕粥的王公,其中五更,挑著擔糕粥,點著個燈籠,一個小猴子跟著,出來趕早市。正來到死屍邊過,卻被絆一交,把那老子一擔糕粥傾潑在地下。只見小猴子叫道:「苦也!一個和尚醉倒在這裏!」 老子摸得起來,摸了兩手腥血,叫聲苦,不知高低。幾家鄰舍聽得,都開了門出來,把火照時,只見遍地都是血粥,兩個屍首躺在地上。眾鄰舍一把拖住老子,要去官司陳告。正是:禍從天降,災向地生。畢竟王公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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