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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宋江又問這穿白的壯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貫四川嘉陵人氏。因販水銀貨賣,黃河裏遭風翻了船,回鄉不得。原在嘉陵學得本處兵馬張提轄的方天戟;向後使得精熟,人都稱小人做『賽仁貴』郭盛。江湖上聽得說對影山有個使戟的占住了山頭,打家劫舍;因此一逕來來比並戟法。連連戰了十數日,不分勝敗。不期今日得遇二公,天與之幸!」

  宋江把上件事都告訴了,便道:「既幸相遇,就與二位勸和,如何?」

  兩個壯士大喜,都依允了。後隊人馬已都到齊,一個個都引著相見了。呂方先請上山,殺牛宰馬筵會。次日,卻是郭盛置酒設席筵宴。宋江就說他兩個撞籌入夥,湊隊上梁山泊去投奔晁蓋聚義。歡天喜地,都依允了,便將兩山人馬點起,收拾了財物,待要起身,宋江便道:「且住,非是如此去。假如我這裏有三五百人馬投梁山泊去,他那裏亦有探細的人在四下裏探聽;倘或只道我們真是來收捕他,不是耍處。等我和燕順先去報知了,你們隨後卻來。還作三起而行。」

  花榮、秦明道:「兄長高見。正是如此計較,陸續進程。兄長先行半日,我等催督人馬,隨後起身來。」

  且不說對影山人馬陸續登程。只說宋江和燕順各騎了馬,帶領隨行十數人,先投梁山泊來。在路上行了兩日,當日行到晌午時分,正走之間,只見官道旁邊一個大酒店。宋江看了道:「孩兒們走得困乏,都叫買些酒喫了過去。」

  當時宋江和燕順下了馬,入酒店裏來;叫孩兒們鬆了馬肚帶,都入酒店裏坐。宋江和燕順先入店裏來看時,只有三副大座頭,小座頭不多幾副。只見一副大座頭上先有一個在那裏占了。宋江看那人時,裹一頂豬嘴頭巾,腦後兩個太原府金不換扭絲銅鐶;上穿一領皂紬衫,腰繫一條白搭膊;下面腿絣護膝,八搭麻鞋;桌子邊倚著短棒;橫頭上放著個衣包;生得八尺來長,淡黃骨查臉,一雙鮮眼,沒根髭髯。宋江便叫酒保過來說道:「我的伴當多,我兩個借你裏面坐一坐。你叫那個客人移換那副大座頭與我伴當們坐地喫些酒。」

  酒保應道:「小人理會得。」

  宋江與燕順裏面坐了。先叫酒保打酒來:「大碗先與伴當一人三碗。有肉便買些來與他眾人喫,卻來我這裏斟酒。」

  酒保又見伴當們都立滿在爐邊,酒保卻去看著那個公人模樣的客人道:「有勞上下,那借這副大座頭與裏面兩個官人的伴當坐一坐。」

  那漢嗔怪呼他做「上下」,便焦躁道:「也有個先來後到!甚麼官人的伴當要換座頭!老爺不換!」

  燕順聽了,對宋江道:「你看他無禮麼?」

  宋江道:「由他便了,你也和他一般見識。」

  卻把燕順按住了。只見那漢轉頭,看了宋江、燕順冷笑。酒保又陪小心道:「上下,周全小人的買賣,換一換有何妨?」

  那漢大怒,拍著桌子道:「你這鳥男女好不識人!欺負老爺獨自一個!要換座頭。便是趙官家,老爺也彆鳥不換。高做聲,大脖子拳不認得你!」

  酒保道:「小人又不曾說甚麼。」

  那漢喝道:「量你這廝敢說甚麼!」

  燕順聽了,那裏忍耐得住?便說道:「兀那漢子,你也鳥強!不換便罷,沒可得鳥嚇他!」

  那漢便跳起來,綽了短棒在手裏,便應道:「我自罵他,要你多管!老爺天下只讓得兩個人,其餘的都把來做腳底下的泥!」

  燕順焦躁,便提起板凳,卻待要打將去。宋江因見那人出語不俗,橫身在裏面勸解:「且都不要鬧。我且請問你,你天下只讓得那兩個人?」

  那漢道:「我說與你,驚得你呆了!」

  宋江道:「願聞那兩個好漢大名。」

  那漢道:「一個是滄州橫海郡柴世宗的子孫,喚做小旋風柴進柴大官人。」

  宋江暗暗地點頭;又問:「那一個是誰?」

  那漢道:「這一個又奢遮!是鄆城縣押司山東及時雨呼保義宋公明!」——宋江看了燕順暗笑,燕順早把板凳放下了。——「老爺只除了這兩個,便是大宋皇帝也不怕他。」

  宋江道:「你且住。我問你:你既說起這兩個人,我卻都認得。你在那裏與他兩個廝會?」

  那漢道:「你既認得,我不說謊。三年前在柴大官人莊上住了四個月有餘,只不曾見得宋公明!」

  宋江道:「你便要認黑三郎麼?」

  那漢道:「我如今正要去尋他。」

  宋江問道:「誰教你尋他?」

  那漢道:「他的親兄弟鐵扇子宋清教我寄家書去尋他。」

  宋江聽了大喜,向前拖住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只我便是黑三郎宋江。」

  那漢相了一面,便拜道:「天幸使令小弟得遇哥哥!爭些兒錯過,空去孔太公那裏走一遭!」

  宋江便把那漢拖入裏面,問道:「家中近日沒甚事?」

  那漢道:「哥哥聽稟:小人姓石名勇。原是大名府人氏。日常只靠放賭為生。本鄉起小人一個異名,喚做『石將軍』。為因賭博上,一拳打死了個人,逃走在柴大官人莊上。多聽得往來江湖上人說哥哥大名,因此特去鄆城縣投奔哥哥。卻又聽得說道為事出外;因見四郎,聽得小人說起柴大官人來,卻說哥哥在白虎山孔太公莊上。因小弟要拜識哥哥,四郎特寫這封家書,與小人寄來孔太公莊上,『如尋見哥哥時,可叫兄長作急回來』。」

  宋江見說,心中疑惑,便問道:「你到我莊上住了幾日?曾見我父親麼?」

  石勇道:「小人在彼只住得一夜便來了,不曾得見太公。」

  宋江把上梁山泊一節都對石勇說了。石勇道:「小人自離了柴大官人莊上,江湖上只聞得哥哥大名,疏財仗義,濟困扶危。如今哥哥既去那裏入夥,是必攜帶。」

  宋江道:「這不必你說,何爭你一個人?且來和燕順廝見。」

  叫酒保且來這裏斟酒。三杯酒罷,石勇便去包裹內取出家書,慌忙遞與宋江。宋江接來看時,封皮逆封著,又沒「平安」二字。宋江心內越是疑惑,連忙扯開封皮,從頭讀至一半,後面寫道:

  父親於今年正月初頭,因病身故,見今做喪在家,專等哥哥來家遷葬。千萬千萬!一切不可誤!
  弟清泣血奉書

  宋江讀罷,叫聲苦,不知高低;自把胸脯捶將起來,自罵道:「不孝逆子,做下非為!老父身亡,不能盡人子之道,畜生何異!」

  自把頭去壁上磕撞,大哭起來。燕順、石勇抱住。宋江哭得昏迷,半晌方纔甦醒。

  燕順、石勇兩個勸道:「哥哥,且省煩惱。」

  宋江便分付燕順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其實只有這個老父記掛。今已歿了,只是星夜趕歸去。教兄弟們自上山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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