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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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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施恩三入死囚牢 武松大鬧飛雲浦 話說當時武松踏住蔣門神在地下道:「若要我饒你性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罷!」 蔣門神便道:「好漢但說。蔣忠都依。」 武松道:「第一件,要你便離了快活林,將一應家火什物隨即交還原主金眼彪施恩。誰教你強奪他的?」 蔣門神慌忙應道:「依得!依得!」 武松道:「第二件,我如今饒了你起來,你便去央請快活林為頭為腦的英雄豪傑都來與施恩陪話。」 蔣門神道:「小人也依得!」 武松道:「第三件,你從今日交割還了,便要你離了這快活林,連夜回鄉去,不許你在孟州住!在這裏不回去時,我見一遍打你一遍,我見十遍打十遍!輕則打你半死,重則結果了你命!你依得麼?」 蔣門神聽了,要掙扎性命,連聲應道:「依得!依得!蔣忠都依!」 武松就地下提起蔣門神來看時,早已臉青嘴腫,脖子歪在半邊,額角頭流出鮮血來。武松指著蔣門神,說道:「休言你這廝鳥蠢漢!景陽岡上那隻大蟲,也只三拳兩腳,我兀自打死了!量你這個直得甚麼!快交割還他!但遲了些個,再是一頓,便一發結果了你這廝!」 蔣門神此時方纔知是武松,只是喏喏連聲告饒。 正說之間,只見施恩早到,帶著三二個悍勇軍健,都來相幫;卻見武松贏了蔣門神,不勝之喜,團團擁家武松。武松指著蔣門神道:「本主已自在這裏了,你一面便搬,一面快去請人來陪話!」 蔣門神答道:「好漢,且請去店裏坐地。」 武松帶一行人都到店裏看時,滿地都是酒漿,入腳不得;那兩個鳥男女正在缸裏扶牆摸壁掙扎;那婦人纔方從缸裏爬得出來,頭臉都喫磕破了,下半截淋淋漓漓都拖著酒漿;那幾個火家酒保走得不見影了。 武松與眾人到店裏坐下,喝道:「你等快收拾起身!」 一面安排車子,收拾行李,先送那婦人去了;一面尋著不傷的酒保,去鎮上請十數個為頭的豪傑,都來店裏替蔣門神與施恩陪話。儘把好酒開了,有的是按酒,都擺列了桌面,請眾人坐地。武松叫施恩在蔣門神上首坐定。各人面前放隻大碗,叫把酒只顧篩來。酒至數碗,武松開話道:「眾位高鄰都在這裏:我武松自從陽穀縣殺了人,配在這裏,便聽得人說道:『快活林這座酒店原是小施管營造的屋宇等項買賣,被這蔣門神倚勢豪強,公然奪了,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飯。』你眾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我和他並無干涉。我從來只要打天下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見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今日我本待把蔣家這廝一頓拳腳打死,就除了一害;我看你眾高鄰面上,權寄下這廝一條性命。我今晚便要他投外府去。若不離了此間,我再撞見時,景陽岡上大蟲便是模樣!」 眾人纔知道他是景陽岡上打虎的武都頭,都起身替蔣門神陪話道:「好漢息怒。教他便搬了去,奉還本主。」 那蔣門神喫他一嚇,那裏敢再做聲!施恩便點了家火什物,交割了店肆。蔣門神羞慚滿面,相謝了眾人,自喚了一輛車兒,就裝了行李,起身去了,不在話下。且說武松邀眾高鄰直喫得盡醉方休。至晚,眾人散了,武松一覺直睡到次日辰牌方醒。 卻說施老管營聽得兒子施恩重霸得快活林酒店,自騎了馬直來店裏相謝武松,連日在店內飲酒作賀。快活林一境之人都知武松了得,那一個不來拜見武松?自此,重整店面,開張酒肆。老管營自回安平寨理事。施恩使人打聽蔣門神帶了老小不知去向,這裏只顧自做買賣,且不去理他,就留武松在店裏居住。自此,施恩的買賣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裏並各賭坊、兌坊加利陪送閒錢來與施恩。施恩得武松爭了這口氣,把武松似爺娘一般敬重。施恩自此重霸得孟州道快活林,不在話下。 荏苒光陰,早過了一月之上。炎威漸退,玉露生涼;金風去暑,已及新秋。有話即長,無話即短。當日施恩正和武松在店裏閒坐說話,論些拳棒鎗法。只見店門前,兩三個軍漢,牽著一匹馬,來店裏尋問主人道:「那個是打虎的武都頭?」 施恩卻認得是孟州守禦兵馬都監張蒙方衙內親隨人。施恩向前問道:「你們尋武都頭則甚?」 那軍漢說道:「奉都監相公鈞旨,聞知武都頭是個好男子,特地差我們將馬來取他。相公有鈞帖在此。」 施恩看了,尋思道:「這張都監是父親的上司官,屬他調遣。今者,武松又是配來的囚徒,亦屬他管下,只得教他去。」 施恩便對武松道:「兄長,這幾位郎中是張都監相公處差來取你。他既著人牽馬來,哥哥心下如何?」 武松是個剛直的人,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話說。」 隨即換了衣裳巾幘,帶了個小伴當,上了馬,一同眾人投孟州城裏來。到得張都監宅前,下了馬,跟著那軍漢直到廳前參見張都監。 那張蒙方在廳上,見了武松來,大喜道:「教進前來相見。」 武松到廳下,拜了張都監,叉手立在側邊。張都監便對武松道:「我聞知你是個大丈夫,男子漢,英雄無敵,與人同死同生。我帳前現缺恁地一個人,不知你肯與我做親隨體己人麼?」 武松跪下稱謝道:「小人是個牢城營內囚徒;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當以執鞭隨鐙,伏待恩相。」 張都監大喜,便叫取果盒酒出來。張都監親自賜了酒,叫武松喫得大醉,就廳前廊下收拾一間耳房與武松安歇。次日,又差人去施恩處取了行李來,只在張都監家宿歇。早晚都監相公不住地喚武松進後堂與酒食,放他穿房入戶,把他當做親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縫與武松徹裏徹外做秋衣。武松見了,也自歡喜,心裏尋思道:「難得這個都監相公一力要抬舉我!自從到這裏住了,寸步不離,又沒工夫去活林與施恩說話。雖是他頻頻使人來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彀入宅裏來?……」 武松自從在張都監宅裏,相公見愛,但是人有些公事來央浼他的,武松對都監相公說了,無有不依。外人俱送些金銀、財帛、緞疋等件。武松買個柳籐箱子,把這送的東西都鎖在裏面,不在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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