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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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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王婆計啜西門慶 淫婦藥鳩武大郎 話說當下鄆哥被王婆打了這幾下,心中沒出氣處,提了雪梨籃兒,一逕奔來街上,直來尋武大郎。轉了兩條街,只見武大挑著炊餅擔兒,正從那條街上來。鄆哥見了,立住了腳,看著武大道:「這幾時不見你,怎麼喫得肥了?」 武大歇下擔兒道:「我只是這般模樣,有甚麼喫得肥處?」 鄆哥道:「我前日要糴些麥稃,一地裏沒糴處,人都道你屋裏有。」 武大道:「我屋裏又不養鵝鴨,那裏有這麥稃?」 鄆哥道:「你說沒有麥稃,怎地棧得肥耷耷地,便顛倒提起你來也不妨,煮你在鍋裏也沒氣?」 武大道:「含鳥猢猻,倒罵得我好!我的老婆又不偷漢子,我如何是鴨?」 鄆哥道:「你老婆不偷『漢子』,只偷『子漢』!」 武大扯住鄆哥道:「還我主來!」 鄆哥道:「我笑你只會扯我。卻不咬下他左邊地來!」 武大道:「好兄弟,你對我說是兀誰,我把十個炊餅送你。」 鄆哥道:「炊餅不濟事;你只做個小主人,請我喫三杯,我便說與你。」 武大道:「你會喫酒?跟我來。」 武大挑了擔兒,引著鄆哥,到一個小酒店裏;歇了擔兒;拿了幾個炊餅,買了些肉,討了一鏇酒,請鄆哥喫。那小廝又道:「酒便不要添了,肉再切幾塊來。」 武大道:「好兄弟,你且說與我則個。」 鄆哥道:「且不要慌;等我一發喫了,卻說與你。你卻不要氣苦。我自幫你打捉。」 武大看那猴子喫了酒肉,道:「你如今卻說與我。」 鄆哥道:「你要得知,把手來摸我頭上疙瘩。」 武大道:「卻怎地來這疙瘩?」 鄆哥道:「我對你說:我今日將這一籃雪梨去尋西門大郎掛一小鉤子,一地裏沒尋處。街上有人說道:『他在王婆茶房裏和武大娘子勾搭上了,每日只在那裏行走。』我指望去摸三五十錢使,叵耐那王婆老豬狗不放我去房裏尋他,大栗暴打我出來。我特地來尋你。我方纔把兩句話來激你;我不激你時,你須不來問我。」 武大道:「真個有這等事?」 鄆哥道:「又來了!我道你是這般的鳥人!那廝兩個落得快活!只等你出來,便在王婆房裏做一處,你兀自問道真個也是假!」 武大聽罷道:「兄弟,我實不瞞你說:那婆娘每日去王婆家裏做衣裳,歸來時,便臉紅,我自也有些疑忌。這話正是了!我如今寄了擔兒,便去捉姦,何如?」 鄆哥道:「你老大一個人,原來沒些見識!那王婆老狗恁麼利害怕人,你如何出得他手!他三人須也有個暗號,見你入來拿他,把你老婆藏過了。那西門慶須了得!打你這般二十來個!若捉他不著,乾喫他一頓拳頭。他又有錢有勢,反告了一紙狀子,你便用喫他一場官司,又沒人做主,乾結果了你!」 武大道:「兄弟,你都說得是。卻怎地出得這口氣!」 鄆哥道:「我喫那老豬狗打了,也沒出氣處。我教你一著:你今日晚些歸去,都不要發作;也不可露一些嘴臉,只作每日一般。明朝你更少做些炊餅出來賣,我便在巷口等你。若是見西門慶入去時,我便來叫你。你便排著擔兒,只在左近等我。我便先去惹那老狗。必然來打我。我便將籃兒丟出街來,你便搶來。我便一頭頂住那婆子。你便只顧奔入房裏去,叫起屈來。——此計如何?」 武大道:「既是如此,卻是虧了兄弟!我有數貫錢,與你把去糴米。明日早早來紫石街巷口等我!」 鄆哥得了數貫錢,幾個炊餅,自去了。 武大還了酒錢,挑了擔兒,去賣了一遭歸去。原來這婦人往常時只是罵武大,百般的欺負他;近日來也自知無禮,只得窩伴他些個。當晚武大挑了擔兒歸家,也只和每日一般,並不說起。婦人道:「大哥,買盞酒喫?」 武大道:「卻纔和一般經紀人買三杯喫了。」 那婦人安排晚飯與武大喫了,當夜無話。次日飯後,武大只做三兩扇炊餅安在擔兒上。這婦人一心只想著西門慶,那裏來理會武大做多做少。當日武大挑了擔兒,自出去做買賣。這婦人巴不能彀他出去了。便踅過王婆房裏來等西門慶。 且說武大挑著擔兒,出到紫石街巷口,迎見鄆哥提著籃兒在那裏張望。武大道:「如何?」 鄆哥道:「早些個。你且去賣一遭了來。他七八分來了,你只在左近處伺候。」 武大飛雲也似去賣了一遭回來。鄆哥道:「你只看我籃兒撇出來,你便奔入去。」 武大自把擔兒寄下,不在話下。 卻說鄆哥提著籃兒走入茶坊裏來,罵道:「老豬狗,你昨日做甚麼便打我!」 那婆子舊性不改,便跳起身來喝道:「你這小猢猻!老娘與你無干,你做甚麼又來罵我!」 鄆哥道:「便罵你這『馬泊六』,做牽頭的老狗,直甚麼屁!」 那婆子大怒,揪住鄆哥便打。鄆哥叫一聲:「你打我!」把籃兒丟出當街上來。那婆子卻待揪他,被這小猴子叫聲「你打我」時,就把王婆腰裏帶個住,看著婆子小肚上只一頭撞將去,爭些兒跌倒,卻得壁子礙著不倒。那猴子死頂住在壁上。只見武大撩起衣裳,大踏步直搶入茶坊裏來。那婆子見了是武大來,急待要攔當時,卻被這小猴子死命頂住,那裏肯放?婆子只叫得:「武大來也!」 那婆娘在房裏,做手腳不迭,先奔來頂住了門。這西門慶便鑽入床底下躲去。武大搶到房裏邊,用手推那房門時,那裏推得開?口裏只叫得:「做得好事!」 那婦人頂住著門,慌做一團,口裏便說道:「閒常時只如鳥嘴賣弄殺好拳棒!急上場時便沒些用!見個紙虎,也嚇一交!」 那婦人這幾句話分明教西門慶來打武大,奪了路走。西門慶在床底下聽了婦人這幾句言語,提醒他這個念頭,便鑽出來,拔開門,叫聲:「不要打!」 武大卻待要揪他,被西門慶早飛起右腳;武大矮短,正踢中心窩裏,撲地望後便倒了。西門慶見踢倒了武大,打鬧裏一直走了。鄆哥見不是話頭,撇了王婆撒開。街坊鄰舍都知道西門慶了得,誰敢來多管?王婆當時就地下扶起武大來,見他口裏吐血,面皮蠟查也似黃了,便叫那婦人出來,舀碗水來,救得甦醒,兩個上下肩攙著,便從後門扶歸樓上去,安排他床上睡了。當夜無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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