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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李良嗣條陳因賜姓 鐵叫子避難暫更名

  卻說李應要留公孫勝、朱武在山寨裡,二人不肯,便要別去。李應道:「師長既愛清閒,那飲馬川形勢非凡,山後高峰下面有一白雲坡,地面平坦,兩道瀑布飛到坡前,匯成闊澗。苔石磷峋,四圍有千百株虯松,參天蒼翠。就在坡上建個小院,請師長在內清修,自送供給。有事則請教方略,無事則閉門參究,豈不是兩便之策?」

  眾人齊聲稱善。公孫勝就要去看,李應陪到白雲坡,果然一派景致不讓二仙山,公孫勝方肯住下。駕起座竹橋,結個茅庵,前臨碧澗後枕蒼崖。花藥紛披,禽聲睆睆。公孫勝、朱武令小童炊篝,不要送供給,蔬食清香,安心住下。

  過得五六日,忽探事嘍囉報上山來道:「有一二千兵馬,打樞密府旗號,浩浩蕩蕩殺奔山邊來,頭領須作準備。」

  李應喚楊林、杜興緊守寨柵看他動靜,未可出戰。原來郭京、張雄鎖押紫虛宮住持去回復。童貫道:「公孫勝哪裡賞菊,這紫虛宮住持先通風放他走了,因拿這住持來回復。」

  住持分辨道:「公孫勝自居小庵,與本宮不相往來,他自遁去,與小道何干?」

  童貫道:「他遁到哪裡?」

  住持道:「聞得李應在飲馬川哨聚,他是同黨,或者在哪裡。」

  童貫道:「李應少不得要剿滅,再差都統制馬俊領二千兵、一併同李應擒來,掃清山寨,不可失誤。」

  當下將住持攆出。

  馬俊同張雄、郭京領兵殺到飲馬川,見山勢峻峭,不敢攻打,只在山邊搖旗呐喊。到下午時分,忽聽一聲炮響,李應全身披掛,背上插五把飛刀,提著點鋼槍。左有樊瑞,右有楊林,三騎馬飛出陣前。郭京指著樊瑞道:「公孫勝,你這賊道!兩番使妖法走了,今天兵到此,快快下馬受縛。」

  樊瑞笑道:「你這天將摔不死的賊!真見鬼了,我是公孫勝?你若遇公孫勝,還死得早哩!」

  郭京大怒,做勢要出馬。張雄恐他失了銳氣,仗大杆刀劈面砍來。李應接住,戰了十余合,李應拖槍便走。張雄不知是計,飛馬趕來。李應覷得較近,暗掣飛刀,正中肩上,負痛抱鞍回陣。樊瑞、楊林催動嘍囉衝殺過來,馬俊抵當不住,官兵自相踐踏,傷者甚多。忙退十里下寨,計點軍士,折了三百餘人。商議道:「賊寇凶勇難敵,敗了一陣。且安歇一宵,明日申文去討教兵方好。」

  卻說李應得勝而回,公孫勝、朱武知有兵到,也來寨中。李應道:「這些疲兵小將,何足道哉!便是童貫自來,也殺他片甲不回。」

  朱武道:「他折了一陣,銳氣已喪。兵貴神速,今夜分四路埋伏,去劫大寨,使他只輪不返。童貫害怕,再不敢撩撥了。」

  李應稱善。遂遣楊林、杜興、樊瑞、蔡慶,分頭埋伏。二更時分,李應自搗中軍。到得寨口,分開鹿角,大喊殺入。官軍略無準備,張雄、馬俊在睡夢裡聽得,馬不及鞍,人不及甲。李應沖到,一槍把馬俊刺死,張雄望寨後脫去。喊聲四起,楊林、樊瑞各路團團裹攏。那些軍士殺的殺,逃的逃,如疾風亂掃敗葉,只不見了郭京。剩下的衣甲器械、馬匹糧草盡數搬回,置酒慶賀,不題。

  卻說張雄只得領了殘兵回報。童貫大怒,欲起大兵親自征剿。忽邊報甚緊,大遼兵到,邊隘守將攔當不住,乞發大兵遣將救援,故此中止。又接中書省行下文書,前日具題李良嗣破遼奇策,著到京陛見,具陳可否。童貫即發勘合,著良嗣馳驛進京,設宴餞行。說道:「參軍複中華之疆土,建蓋世之奇功,在此一舉一。朝中軍國重事俱是蔡太師判決,我有密啟專薦。參軍宜先晉謁太師,備陳事宜。面聖之時,方可贊襄。」

  李良嗣領諾,拜別而去。

  不一日來到東京,參謁蔡京,呈上密啟。蔡京道:「參軍此計真有旋乾轉坤之功,可稱千古創見。若成得功來,自然應授顯爵,連老夫與童樞密俱有榮施。只是科道中有幾個古板的官兒,定然上疏阻撓。面聖之時,須要明白敷陳,條析利害。」

  李良嗣再拜道:「卑職蒙太師獎拔,當竭犬馬之力,矢心報效朝廷。但一得愚忱,不過草茅管見,還求太師指教。」

  蔡京和顏送出。

  次日五更早朝,道君皇帝駕禦邇英殿,閣門大使引進。李良嗣山呼舞蹈拜畢。道君皇帝親降玉音道:「覽童貫所奏,卿建議破遼之策,不知果有成算否?」

  李良嗣叩頭奏道:「燕雲十六州已淪沒二百多年,不見光風化日。今遼主微弱,將驕卒惰,正是天亡之際。況金國勁氣方張,近日與遼國構成嫌隙。遣使航海與彼連和,兩面夾攻,易如拉朽。陛下英武聖文,豈但車書一統,遠過漢武、秦皇;將見協和萬邦,媲美唐堯虞舜。」

  道君龍顏大悅道:「天生奇才,以佐朕躬。功成之日,定授節鉞。」

  傳旨先授秘書丞,賜姓趙氏。趙良嗣俯伏謝恩。左班中閃出一員大臣,緋袍象簡,啟奏不可。眾官視之,乃參知政事呂大防也。道君皇帝道:「何為不可?」

  呂大防正色道:「遼國與本朝為兄弟之國,和議已成百年。一旦撤其藩籬,而近虎狼之金,他日難免侵凌。趙良嗣草莽之人,不識朝廷大體,事宜速寢。若貪一時之利,他日悔之晚矣。」

  趙良嗣道:「遼已敗盟,今遣十萬大兵侵犯北界,猶然守株待兔,歲加納幣,所謂『齎寇糧而資盜兵也。』莫若以納遼之幣歸之於金,坐複燕雲故土,正合遠交近攻之計。事機一失,時不再來,唯望宸斷。」

  蔡京道:「琴瑟不調,則起而更張之。滅遼之後,與金交好,安有後悔!」

  道君皇帝變色道:「呂大防輔弼之臣,只圖屍位食祿,無經國遠猷。齊桓公小國之君,尚能複九世之仇,春秋大之。朕撫有四海,不得刷白溝之恥?敢有再諫者,加以上刑!」

  叱退呂大防。蔡京奏道:「趙良嗣既建奇策,金國通問使就差他去,庶應對無誤,不辱君命。所有應用禮儀,乞降聖旨,敕該部料理,擇吉啟行。」

  趙良嗣謝恩退班,致謝蔡太師。各部奉旨,不敢遲慢。

  宣和二年二月吉日,辭了朝,拜別蔡京,差人回復了童貫。意氣揚揚,一路馳驛,至登萊下海。到金國議定封疆、歲幣、出兵夾攻之期,就同金國報問使孛菫來朝。八月中秋,回朝覆命,厚賜孛菫,送回本國。趙良嗣加授侍御史,監童貫大軍,一同鎮守。那時高頭駿馬,富貴逼人,侍從煊赫,好不施為。

  行至黃河渡口,皇華驛館,催刷船隻。正要過河,只見驛門口蹲著一人,驛丞連忙打開。趙良嗣看那人:

  頭戴逍遙巾,絲絲似千條柳線;
  身穿破衲襖,縷縷如百結流蘇。
  滿面灰塵,幾日不經漿水;
  四肢委頓,昨宵決少粥湯。
  手拿漁鼓簡,還裝落難神仙;
  胸藏木漆碗,竟是叫街花子。

  趙良嗣認得是郭京。到驛中坐下,喚驛丞問道:「那驛門口蹲著的人,與我喚來。」

  驛丞急忙叩頭道:「不知哪裡這個花子,老爺降臨,有失回避,驛丞知罪了。」

  趙良嗣道:「我不計較你,只管喚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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