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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陳忱 > 水滸後傳 | 上頁 下頁


  楊太守看了稟帖,見扈成一表人材,驗過令箭,說道:「欒統制差你守護城池,責任非常,待賊平之日,敘功升賞。」

  扈成聲喏而出。扈成到營內傳下號令:「每門分兵守把,辰啟西閉,盤詰出入,不可違誤。」

  各門分把去了。留下二十名隨身差遣,就在營內安歇。晚間各處巡察,十分嚴緊。太守放心,回衙安寢。扈成取出銀子差隨侍的置辦酒肉,喚二十名同吃,兵士道:「扈爺初到,不曾接風,怎麼反擾?」

  扈成道:「我不過一時遣委,又無統屬,全要你們用心。待欒老爺回來,討得無事就好了。這個何妨!」

  那些兵士只圖嘴肥,管甚利害,盡意的吃,都醉了。

  三更時分,聽得號炮連聲,曉得登雲山兵到,喚著兵士們開門迎敵。那兵士多了幾杯酒,有甚主意,開了城門。阮小七、孫新等一擁而入,先放起兩把火來,遍地通紅。守門軍士盡皆竄亂。孫新、顧大嫂直入監中,放出孫立,到家收拾家資,孫立紮扮舊日模樣,鐵襆頭,烏油甲,手執竹節鋼鞭,乘馬往來馳驟。阮小七、鄒潤打進內衙。楊太守聽知火發,慌忙起身,早被阮小七一刀砍翻。鄒潤把衙內家眷殺盡。扈成在城門邊把守。城中百姓鼎沸,各自逃命。到天明,救滅了火,把倉庫中錢糧裝在車子上,叫顧大嫂押著,護送孫立家眷先回山寨。扈成選營內好馬,各騎一匹,餘多的馱著衣甲、器械、火炮等物,出城而去。有詩為證:

  城中烽火徹天紅,調虎離山草寨空。
  不是逢蒙偏殺羿,只因事在兩難中。

  卻說欒廷玉分三百兵與扈成去守保城池,只道是心腹徒弟,托了他,無內顧之憂;又知寨內真情,可以唾手成功。先差「夜不收」尋土人引路,到山後西南角上,果是有丹楓嶺,探實回報。到晚上盡皆飽餐,著五百兵守寨,截住前路。自引一千多兵,人銜枚,馬摘鈴,悄悄的到丹楓嶺。寨口無人攔阻。呐聲喊,殺進去,並無一人,是個空寨。欒廷玉跌腳懊悔道:「不好了,中他奸計!」

  恐怕城中有失,連忙回兵,運開木石,從前塞而出。那守大寨的兵只道是賊寇逃走,把銃炮矢石盡力打來,連忙吆喝是自家的兵,已打傷許多了。

  欒廷玉傳令起兵回城,偏生作怪,城中星月清朗,山邊霎時雷電大作,雨驟風狂,那山澗湧起水來,寸步難行。欒延玉心中焦急,直到天明,方才雲收雨歇。喝令起程,那泥濘濕滑,趕不得路。行到中途,有人傳來:「登雲山強人打破登州,楊太守一門受害,各處放火,城中變做瓦礫之場了。」

  欒廷玉聽見這個消息,魂不附體。兵士都念著家裡,心慌意亂,隊伍不整,攙落無次。轉過一座林子,連聲炮響。欒延玉喝令紮住。陣腳剛立未定,只見孫立橫著鋼鞭,衝殺過來。欒廷玉恨不生吞了他,更不打話,挺槍刺去,鬥了二十餘合,不分勝敗。斜刺裡阮小七手執三股叉,亂搠來。三匹馬轉燈兒廝殺。孫新、鄒潤又領嘍囉裹將攏來。那官兵無心戀戰,又兼辛苦一夜,早上不曾造飯,腹內空虛,先自棄甲丟盔四散走了。

  欒廷玉抵當不住,虛晃一槍,敗陣而走。回頭只有十多個家丁跟著。轉抹過林子,喘息方定。尋思道:「失了機,回登州不得,若到京師,怎見楊提督!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只見扈成飛步前來,叫道:「師父,徒弟萬分有罪了。」

  欒廷玉咬牙怒目的罵道:「你這畜生!我以心腹待你,幾時落了草?造這調虎離山之計來害我!」

  扈成道:「如今埋怨也無用了。我不曾落草,有個緣故。」

  欒廷玉道:「既不落草,為甚的與他們出死力,獻了城池,殺了職官,做這迷天大罪!」

  扈成道:「我原從海島歸來,有擔犀角、香珀貴重之貨,雇個腳夫挑了。因天氣炎熱,在毛豸門首歇回涼。那毛家見了,問道:『甚麼貨?莫不是通洋的?』不由分說,叫莊客搶了去,還要捉我送官。彼時孤身,只得忍氣吞聲走了。到十里牌酒店裡吃杯酒解悶。偶遇著阮小七也在哪裡吃酒,問起是石碣村人,記念妹子一丈青,當初被宋江捉去,不知怎地了。阮小七說一丈青配與王矮虎為妻,後來從征方臘,雙雙打死。我不覺淚下。那酒店是顧大嫂開的,聽得說起梁山泊事,走出來,邀進水亭飲酒。見我憂悶,問是何故。我說一擔貨物在某處地方被一個人搶去,顧大嫂猜道:『必定是毛豸了。』卻好孫新回家。一同抱不平,替我奪回貨物。那毛豸又與他們有宿怨,就去糾合鄒潤,殺了他。聞得城中拿了孫立,遂上了山。我還不曉得師父在登州做官,到得征剿說出姓名,我一時可憐鄒潤、孫新萬分窘迫,不合獻這條計策。實是有累!但憑師父加罪!」

  欒廷玉道:「便是殺了你,也替不得我的憂。只是我在楊提督門下效用,蒙他十分敬重,因他兄弟楊戡升了登州太守,恐常有海警,便升我為都統制,把兄弟托在我身上。如今教我有家難奔,有國難投了。怎麼處?」

  扈成道:「師父有此潑天本事,在全州受場戡鈴制,也幹不得甚麼事業。目今朝廷昏暗,奸黨弄權,天下不日大亂。不如尋一個所在,安身歇馬,待時而動。後面建些功業,名垂竹帛,享受榮華,豈不是好!就是我得師父教導,學得一身武藝,也要巴個出身。豈料時乖運蹇,一家老小死於非命,家業銷敗,飄泊無依。幾年從風波險阻中博得些財物,要回家重整家風,娶房妻小,接續宗祀。誰想撞著冤孽,陡起戈矛,陷身不義了。先前只道梁山泊那班是亡命反寇,豈知一個個是頂天立地好男子!疏財重義,路見不平,無一毫苟且之念,為著朋友死生不顧的。所以宋公明赤心為國,建立功名,被奸臣所算,將藥酒鴆死,人人痛恨,思量為他復仇。師父,你何不也一般替天行道,再看機會!」

  欒廷玉道:「這個使不得。我忙著一張弓、一條槍,隨分到哪裡邊關上圖個出身,豈可將清白英名一旦玷污了!」

  扈成道:「師父,邊關上圖個出身,如今哪一處邊關上不是奸臣鷹犬?既是楊提督把兄弟托在你身上,全家殺死,豈不懷恨!失守城池,要按軍法,況又有稟帖到楊太守差我保守,我是你徒弟,開門揖盜,豈不是交通叛寇?哪裡分辨!禍到臨頭,悔之晚矣!」

  欒廷玉沉思了半晌,說道:「除非叫那班都來,再作區處。」

  扈成道:「這個容易。」飛也似去了。

  看官,欒廷玉敗了陣,為甚麼不去追趕?原是要招降他。被扈成說得透徹,自然依順了。扈成對眾人說了,盡皆歡喜。叫小嘍囉挑了一擔牛酒,孫立、孫新、阮小七、鄒潤步行到林子裡,見了欒廷玉,一齊跪下,說道:「誤犯虎威,望乞恕罪!」

  欒廷玉也按下馬,扶起道:「我辛苦了幾年,掙得這個前程,被你們送了,實是氣不過!今你們同來,有何話說?」

  孫立叫嘍囉捧過牛酒,斟了一大碗,又跪下去:「請大哥飲了這杯酒,方敢上稟。」

  欒廷玉也跪下去接了,就同在林子裡團團坐下。飽餐已罷,又分給家丁吃過。孫立方才說道:「小弟與大哥一個師父教出的弟兄,又是前後官。前年攻打祝家莊,委是小弟不是。今棄職在家,自守本分。三日前曾囑咐我兄弟,不要與向日朋友往來,恐怕惹事。不料他不聽,又做出這件事。大哥同楊太守來拿,我實是一毫不知。既被他連累,也無可奈何了。大哥你負此本領,今日失了機,哪裡去剖明!不如同到登雲山安身,再圖進步。不是我勸你為此不義之事,其實朝廷不明,奸佞得政,縱有忠心,也無處用。請自三思。」

  欒廷玉歎口氣道:「罷!我其實進退兩難,又承賢弟恁般屈己,幸無家小顧慮,同你會罷。只是後有可乘之機,須要為朝廷出力。」

  孫立道:「這個自然。」

  阮小七拍著胸脯道:「我阮小七一生耿直,前日削職歸來,原去打魚供養老娘,何曾再生別念!不料奸臣撞到我刀頭上,又幹這樁,豈是要做的!」

  叫嘍囉牽過馬,一同騎了。

  來到寨邊,顧大嫂聞知,出來迎接。到聚義廳上,焚起一爐好香,拜了天地,同盟設誓,請欒廷玉為寨主。欒廷玉推遜道:「小可初到此間,無才無德,豈堪妄自稱尊!」

  眾人齊聲道:「統制英名,久已欽慕。宋公明當緊恨不能請來聚義,時常惋惜。今幸執鞭,盡速約束。況又年長,不須固遜。」

  欒廷玉推託不得,坐了第一位。孫立道:「梁山泊上小七哥原是天罡,該居第二。」

  阮小七道:「我逃難到此,蒙你弟兄得以安身。我又粗直,只好廝殺,怎麼使得?自然是孫大哥。」

  一把推孫立坐了第二位,說道:「第三該是扈哥了。」

  欒延玉道:「不是這般說。我已僭妄,小徒豈可再越!小七哥從直些。」

  阮小七遂為第三。孫新道:「這山寨若無扈家哥算這妙計,怎得保全?欒統制如何肯來?第四有屈了。」

  扈成再要推讓不得,孫新第五。顧大嫂第六。鄒潤第七。當日排定位次,殺牛宰馬,大設慶賀筵席。小頭目嘍囉俱加給賞。欒廷玉道:「初出茅廬,就破府城,殺了太守,朝廷豈不遣兵來剿迄這一二百兵幹甚麼事?須要大家同心戮力,做個準備,不可托膽。」

  孫立道:「統制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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