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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王摩不聽,便湧身走到門首。往外一看,果見四處牆高九仞,層層門戶牢栓,心中十分焦躁。早被眾婦人來一頓軟款,將他勸入房來,奉他酒食。王摩只得將酒出氣,早已入了醉鄉。

  這殷尚赤忽被人縛住,忽睜眼一看,知是官兵,便不言語,由他縛去,等酒醒了算計,便將兩眼緊緊閉住。不期一霎時人靜火滅,只聽見養婆在地下哼叫痛苦。連忙掙脫繩索,走入灶去,點了火來,解放養婆。再四下一照,並不曾遺失物件,只不見了王摩,被人抬去。養婆不勝號哭,殷尚赤只急得沒法。急了半晌,因想道:「這是金朝地方,怎得有人覺察,便來捉去?怎又將我棄下,這是什麼緣故?」

  因又想道:「幸喜將我棄下,好歹等天明了,入城去打聽救出。」

  遂問了入城去路,便自去炊煮,吃了頓飽,對養婆說道:「我哥哥不知被甚人捉去,料他必在城中。我今出去訪著救回。」

  此時天已微明。提了樸刀正要走出,忽村內人走來報信,扯了養婆到側處說了一番,村人自去。養婆聽了這個消息,便不勝跌腳捶胸,來對殷尚赤說道:「誰知我侄兒被強人劫去!如今怎麼處?」

  殷尚赤見有了下落,便驚驚喜喜問道:「若是強人劫去,一些不妨。你這裡有什麼強人,敢來劫我哥哥?」

  養婆道:「只因我侄兒回來,驚動遠近,不因親者強來親。我前日原勸他尋頭親事,卻又不肯。如今被他強媒硬娶,不怕他不肯了。雖是好事,卻是被人恥笑!」

  遂細細說出緣故。

  殷尚赤聽得哈哈大笑道:「這太陰老母倒會撿漢子,卻也門戶相當。只不知我哥哥可情願配這二婚婦人?我去問來。」

  遂提刀出門,一徑趕到獨火山下。見山上寨門緊閉,許多軍校嚴守,便舉刀仰面高聲大叫道:「二婚再醮,也要有個主婚說合。怎敢恃強搶奪新郎,私自成親!我是新郎的兄弟,來做主婚,快開寨柵,說個明白!」

  眾嘍羅見這人舞刀叫駡,即著個飛報人去道:「山下來了一個漢子,說是新大王的兄弟,來作主婚。罵寨主沒廉恥,強奪男人,私自苟合,趕來要與寨主說個明白。」

  太陰老母聽了,勃然大怒道:「這是我心愛的冤家,自行擇配,有誰主婚!尚未成親,便有人揭我長短,若不顯個手段,後來便要家親連著外親,一發背地饒舌,離間我好夫好妻。我惱的是六親眷屬,若不殺絕,怎使他死心在此同我快活!」

  即時卸去衣裝,換了全身披掛,翻身上馬,喝叫開門,撲喇喇一騎馬沖下山來,大喝道:「可知我太陰老母六親無分,獨自創立?今日招配丈夫,誰許你來作喬家公管閒事!」

  殷尚赤忙將他一看。你道是怎個模樣?但見:

  滴溜溜圓睛黑漆,亂蓬蓬散發焦黃。胭脂染就櫻桃,鉛粉飾成杏臉。聲音洪亮,的是殺七夫而有餘;狀貌猙獰,果乃斷六親而不足。體豐肉厚,道不的嫋娜丰姿;腳大眉粗,豈稱得苗條韻婦?中年失配,炎炎獨火頻燒;半老無夫,慘慘太陰凝結。妄想結絲羅,混雜魚龍難變化;希圖偕伉儷,成群犬虎不相投。山前老母爭持,房內英雄醉倒。

  殷尚赤看罷,不禁大笑道:「你這副醜嘴臉,怎配得我王摩哥哥!快送出來,免討苦吃!」

  太陰老母聽了大怒,掄起雙鐵練,劈頭套來。殷尚赤急用樸刀分撥,兩人大殺起來。山上為嘍羅俱來助力,兩人一來一往,殺了八十余合,殷尚赤只是左右躲閃。太陰老母見他已有敗意,便笑喝道:「我今日沒工夫,又是喜日,且不殺你,以後休來!」

  說罷,竟拍馬上山,吩咐嚴守山寨,不許通報。

  這殷尚赤忽見她跑上山去,連忙趕來。被山上矢石亂髮,只得退回,坐在一塊石上歇息,道:「不想他人便醜陋,倒還有本事。若不是我有些騰挪,便要出醜。若是這個手段,與我哥哥作配倒也罷了。只是恁醜臉,又且年紀相懸,難道我哥哥便就喜歡,與他成了親事?就是我當日與屠俏,卻是人才仿佛。只可恨方才不曾吃緊問他成親不曾成親,便好再作道理。」

  因又想道:「他方才說沒工夫,又說是喜日,卻是貪戀新婚的光景。必是昨夜來時,乾柴烈火,便就合攏。若哥哥沒主張,成了這頭親事,明日使弟兄曉得,豈不是一場笑話!」

  因又暗想了半晌,道:「或者是他兩人的天緣,不嫌貌陋,也不可知。只是被他纏住在此,一時怎得便回,可不誤了大事!」

  忽又想道:「我王摩哥哥往日卻不是在這件事上吃迷的人。莫非內中還有什麼緣故?須得見他一面才好。只是恁般防守,內外不通,我又只是一人,沒個幫手,這怎麼處?」

  一時進退兩難,十分著急,只得立起身來。忽見前面遠遠一人,兩腳似風輪般趕來,十分動疑。忙定睛一看,不禁大喜,便提刀迎奔上去。

  這太陰老母回到山上,想了一想,即換了衣服,走入房來,笑嘻嘻走近,對王摩說道:「你便是當初王突的兒子,我便是蟆蟬洞的女郎。向年使人曾與你提親,你只不肯應承,我便嫁了這山的寨主。誰知這殺才不經熬煉,將我丟棄,萬分苦楚。忽聽見你到來,正是昔年未嫁郎君,故此設計弄來。實愛你英雄豪傑,今夜願成夫婦。」

  王摩素性喜的是酒杯在手,今被這些婦人聲聲相勸,他便杯杯不卻,只吃得醉了醒,醒了醉,在房中昏昏迷迷,只是要吃。忽見恁個婦人走來說話,才知便是太陰老母,遂低頭不理,只是吃酒。太陰老母見他不理,便勃然發怒道:「你敢是嫌我貌陋,恁是推聾作啞!即今便放你不過!」

  說罷,走近身來麻犯。王摩大怒,立起身喝罵道:「恁肮髒不識羞!知俺是豪傑,可知豪傑不苟且!俺今日只覺與酒相投,貪吃,怎敢犯逼!」

  說罷,一手推來。不期被太陰老母接住,用個霸王請宴勢,輕輕將王摩按捺在地。王摩急要跳起,早被一腳勾翻,霎時吃了兩跌。太陰老母便笑嘻嘻將王摩扶起道:「你可知做好漢的人,只好在外面做;好漢到家,便要讓婦人。也該曉得將酒勸人無惡意。我今倒陪妝奩,嫁你這空身漢子,是我一片熱腸,有甚虧你,怎倒推辭?方才跌你兩跤,卻夫妻間鬥耍莫怪!」

  遂扶王摩上坐,叫婦人:「快篩熱酒,我與新大王先吃一番!」

  便自相勸。此時王摩滿肚皮氣惱,一時發不出來,只低頭不睬。太陰老母見他不吃,便又笑說道:「恁般一個漢子,還是害羞,可喜是個黃花郎。我已使人準備,到晚請你出去拜了天地,你敢也沒得害羞。我且出去著。」

  遂自連吃三杯,走出房去。王摩見去了,才覺放心,酒已醒了一半。因想道:「俺恁不曾見這老臉婆娘,煞會麻犯。果是吃他牢籠房內,不好與他變臉。方才說是晚間請出。且到那時計較。」

  這太陰老母走出堂來,一面吩咐快備喜筵諸事,一面自己去打扮,好作新人。一時堂中結彩,諸色齊備。太陰老母正高高興興打扮完,去迎請新郎,不期幾個報事的來報禍事。太陰老母聽了,直氣得三屍暴跳,殺下山去。只因這一殺,有分教:

  緣盡一聲歸去也,魔消數語出污泥。

  不知殺的什麼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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