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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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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楊么當日別了爹媽以及眾人,同兩個押差起身。一個是張龍,一個是趙虎,各執檀木哨棍,緊緊押著而走。楊么頭戴范陽氈笠,身穿青布短襖,腳套多耳麻鞋,腿繃護膝,項掛七斤半重的鐵葉頸枷,肩背包裹,出城往大路進發。此時是仲春時候,一路行走。楊么初離父母,又聽了這些緣故,胸中悲喜交橫,便無心貪看春光,只低頭前走。走了多時,忽將自己身子上下一看,不覺十分惱怒。因定睛看了兩個押差一眼,忽轉了一念,因想道:「我今生長二十餘年,尚不知生身父母,幸喜今日方知,只得含羞忍辱而去。我今此去,一則打尋根源,二則識訪英俊,三則覽天下之形勢,兼看宋室如何,以圖日後事業,才是英雄本色。若與二人計較,是小不忍也。」 一時想定了主意,遂歡然而走。自此曉行夜宿,與張龍、趙虎說得甚是投機。 一日走到一個地方,見是居民稠密,因對二人說道:「我今日走得饑渴,卻要尋些酒吃了再走。」 二人道:「這個使得。」 遂一徑走到村中,見一家門首,高插著一面酒旗,隨風飄漾出「桃園小飲」四個字來。三人看了十分歡喜,同走入堂來,卻是靜悄悄只有幾張桌椅,並不見有人吃酒。正要開言,裡面走出一個店小二來,笑嘻嘻說道:「二位上司,想是要看花吃酒,可隨我來。」 遂引三人,彎彎曲曲引到後面一座園中。果有數百株桃樹,深紅間淺紅,開散的芬芳爛漫,十分有趣。許多人俱設席在花下飲酒。 楊么便指著一樹碧桃,吩咐店小二在此設席。店小二看了一眼,去搬了酒菜來。張龍、趙虎開了楊么項枷,並哨棍放在樹下,然後來坐,大家同吃。吃了多時,兩個押差各帶酒意,因問楊么道:「有人傳說你曾騎死了一個大蟲,這事果是有的麼?若是果有,你可說來我二人知道,休吃悶酒。」 楊么道:「怎麼沒有?這事說來實是駭人。二位既是要散酒,我只得說出。」 遂立起身,走出一步,趁著酒興,便將當日光景說得驚驚駭駭。一時園中飲酒的人,俱走攏來聽看。及聽見將大蟲壓死,醉倒虎旁,一時人人吐舌驚奇,稱他有勇有膽。楊么說完,正要坐下吃酒,不期內中惱了一人,直搶過來,奪了押差哨棍,指著楊么大罵道:「你這賊配軍!死在目前,怎敢在我地方大言誇眾,削我威風!若不將你打翻,拜服求生,也不放你前去!」說罷,照楊么腦袋上一棍劈來。 楊么見了大怒,急用手虛架,側身躲過。那人見複一棍打來,楊么將左肩卸落棍頭。那人兩棍打他不著,便用死力,舉棍往下三停打來,將到腿上叫聲「著」。誰知楊么將身急縱,離地飛起丈餘,落在那邊立著。那人大怒,喝罵道:「你這賊配軍,倒好個騰挪!只看我這一棍來,便了在我手中!」 遂望著中三停,攔腰一棍打來。不期楊么不慌不忙,見棍來得較近,只用左手往外一夾,早將這棍夾在左肋下,趁勢一遏挑。那人被夾住棍頭,十分著急,忙用力擺脫,不期這一遏挑,那人早已心胸著地,脊背向天。楊么趕上,一腳踹著脊背,提起鐵缽般大的拳頭,在脊背後上「撲通」聲打落,直打震得滿園中花枝亂動,落了一陣花雨。驚得這些看花飲酒的人個個驚呆,便有的叫聲「好!」 楊么又要打落第二拳,不期店主人連忙趕來,討饒道:「乞看主人情面,饒放他去。」 楊么見是主人來討饒,遂不打落,道:「我楊么打硬不打軟,看主人面饒他。」 遂將腳一松,那人一骨碌爬起,抹去口中鮮血,走到活路上,指定罵道:「你這賊配軍,少不得死在我手裡,不怕你飛了去!」說罷,奔走出園。 楊么便要趕去,主人扯住道:「我同你吃三杯,有話對你說。」 遂同坐下,篩酒敬送。楊么道:「叵耐這廝好沒道理,須知我不是惹事。主人為何計饒,有甚話說?」 主人道:「我先前實不知你有恁好本事,將他打倒。你是過路,怎曉得他是我們地方上一個惡人,叫做『撲燈蛾王豹』,住在謝公墩,離我這村十餘里遠近。他自小不守本分,同著一班閑漢,延請教頭學習槍棍。他便恃刀,有了本事,十分強橫,遂欺壓遠近鄉村。一應婚媾、嫁娶、死喪、田產交易俱要通知他,不是請酒便是送紙包,才保得沒事。你若瞞了他,不是明來做對,便去兩邊挑唆。他又公門情熟,串同一手,不詐騙得兩家棄田賣產,決不肯住。若說嫁娶,一發可恨,若請他吃得不快活,禮物送的不遂意,便暗暗使人埋伏在總路口,不是劫去新郎,定是劫去新婦,使你吉日良時不得配合,再三央人送禮求懇,方才放歸。如今鄉村人做成規矩,行動大小事情,必將他料理妥了,才敢放心。誰知他又不肯得這安分錢,必要吵吵鬧鬧,他才喜歡。如今在謝公墩領著閑漢,終日掄槍舞棒,說是保守村坊,這家要酒,那家討肉以及錢米,供養這些閑漢。不曉得今日獨自撞入我園內來看花吃酒,我就曉得禍事臨門,不敢怠慢,叫人搬取好酒好菜,白給他吃,討個沒事出門。誰知被你打了,使他說嘴不響。雖是好事,但我想你們是起解差人犯,若在我們地方上為事,干係不小。方才見你拳頭厲害,只得極力勸住。你今去走謝公墩,卻是要留心,恐他暗算,截住吵打。」 楊么聽了,跌腳道:「你恁不早說?方才若再一拳便結果了他,除了你們鄉村大害也好。他若尋我報仇,怕他什麼!」 說罷便自吃酒。這兩個押差卻聽得明白,不勝著急,忙問道:「這謝公墩必由之路,只不知可還有別路轉過去麼?」 主人道:「有是有條小路,只是遠些。」 押差道:「遠些也說不得,這小路往從那裡去?」 主人道:「你如今出村不走大路,只從西北上有條小溪河,過了一根獨木小橋,只隨路轉彎繞過崗嶺,有二十四、五里,方走上大路,已離謝公墩十四、五里了。」 楊么聽了只是暗笑,一面吃酒,又見他們十分畏怕,只得說道:「你們怎這般膽小?有楊么在此,怕些什麼!」 張龍、趙虎齊聲道:「不是這般說。你是朝廷軍犯,我是押差,俱有公務在身,終不然在此與他比並高低。倘弄出事來,是我二人干係,只走小路去吧。」 因見日色漸低,遂催促起身。楊么見他說得近理,也怕耽了路程,因說道:「既是怕前面有事,等我再吃些酒好走。」 二人見事情到此,又見他本事,便不敢強他,只得叫酒,又自暗暗商議了一番。 楊么只放量吃了半晌,立起身來,叫上刑具。二人笑說道:「你是個漢子,諒也決不肯帶累我們,我們何苦一路將你拘束。倘前面有事,還要仗你用力照顧三分,大家趕到地頭才好。」 楊么道:「兩牌頭有恁般好情相待,楊么前去,決有好處到你。」 遂背了包裹,提著刑具同出園來,算還了酒錢,與主人拱手出門。果見西北上有條溪河,遂依著小路而走。走了數里,已是日落雲生。兩押差見趕不著宿處,不勝心慌。對楊么說道:「天色已晚,路徑荒僻,若不趲行快走,恐有人追趕不便。」 楊么道:「今日正在二十上下,不久就有月色上來。」 三人又走了半晌,不期這夜,月被雲遮,昏昏慘慘,忽暗忽明。才過崗嶺,忽聽見崗下吆吆喝喝,一片刀棒聲。楊么不勝動疑,對押差悄悄說道:「你們只閃立在此,等我去看個動靜。」 遂交包裹、刑具卸落在地,向二人手中揀了一條哨棍,輕輕走到崗側探看。只見樹影下有兩個人,一對樸刀在那裡拚力死鬥。楊么遂又閃近幾步,只恨昏黑樹下,看不明白。忽見一個漸漸怯鬥,要敗走的光景,那個只恃強逼住不放。楊么看明,勃然大怒,挺棍上前大喝道:「我從來喜打不平,欺強扶弱,排難解紛。」 說罷,遂將棍在那恃強的面前只虛晃了一晃。那恃強的突見棍起,急用刀砍劈過來,早被楊么一棍打落。正要問明解釋,不期那一個疾忙趕上,只一樸刀砍做兩截。楊么見了,不勝大怒道:「我要來解釋你們,怎麼便輕易殺人?」 遂舉棍打來,那人忙將樸刀架住廝殺。只因這一殺,有分教: 放走入囹圄,奔回明認罪。 不知果是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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