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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第九回 鬼算計冷笑似無情 小太歲殺人如切菜

  話說邰元釋放出了府門,因暗想道:「我為這場冤屈官司,直弄得賣妻,無家可歸,有甚顏面見人?不如離這城中,冷些時再來。」

  因又想道:「我月仙雖去,她父母在家,也須見他一面,說個事出無奈,空負他二人向日好情;並討了刀鐧,才好遠去。我今在此,等到夜靜去吧。」

  遂在府門僻處坐到黑,方舉步走出街來,道:「我邰元又不曾殺人作歹事,打得我兩條腿恁般難走,好生可恨!」

  便一步步乘黑捱到自己門首。在門上敲了幾下,並不見有人答應,遂自心疑。忙用手門上一摸,卻是緊鎖著。便暗暗歎口氣道:「必是月仙出嫁,他兩人俱送去了。」

  早有對門左右鄰人聽見王家門上響動,俱開出門照看,卻見邰元立在門首。只說聲:「恭喜,大郎回來了!」便關門自去。

  邰元正不耐煩有人來看,得他去了,倒也自在。因想道:「他雖不在家,只得要卸下門扇進去,免得又向別家出醜。」

  因用手將鎖鈕往上一撬,早撬落了一扇,遂閃身入內。卻沒燈火,幸喜路徑是熟,遂走上樓來。房門也是鎖的,只得用手裂斷走入。忙推開了窗扇,就有亮影照入。卻見房中動用以及床帳箱籠俱在,不勝驚異道:「她既去嫁人,怎一些也不帶去?」

  因歎口氣道:「早是那日不曾破口,果有好心待我。」

  遂又向床頭摸著了佩刀並鐧,不勝歡喜。取刀在手,抽出鞘來,在黑中搖晃得幾縷光芒射出。

  因放下想道:「我今日還沒頓口下肚,不知灶下可有甚充饑,且尋些來。」

  遂下樓走入灶下,並不見有甚下口的,只得複走出來,立在堂中,暗暗氣苦。不覺有陣酒香,忙將兩鼻東西亂聞,便聞到香處。用手一摸,見壁下有個酒罈,不曾蓋好,透出香味。忙掀開壇口,一手探入,卻有半壇老酒在內,不勝快活。忙提起,嘴對著壇口,骨都都咽落下肚,不時吃完,覺得十分快活。才上樓倒在床上,一覺睡著。喜得事在心頭,見窗外有了亮光,知是五更,慌忙起來。打開箱籠,並疊了一個包裹。摸到箱底,忽摸出一包銀兩來,還是當日月仙在他包肚內取來藏入。一時摸著,真是絕處逢生,不勝大喜,遂裂塊舊布揣在腰間。將刀緊好,背上包裹,提著三棱鐧慢慢下樓,將大門依舊掇好。

  走到東門,不期天早未開,遂立下暗道:「我今若去尋天雄山弟兄,自然相留。他當日苦勸我在山,同做事業,我只不肯,別了回來。如今這個模樣,怎好走去見他?若要到母舅家去,近日母舅已死,表弟又與我不合,豈不被他恥笑?」

  因想了半晌道:「我記得當日母親有個妹子,嫁在永城,多年沒個信息,不如到那裡住些時回來。」

  遂沿城走到北門,又立了多時,方才隨眾走出。尋店買些酒食吃飽,遂慢慢捱走。因是腿上糊疼,一日不敢多走,一連走了兩日。

  這日走到下午,覺得十分難走,見前面有個市鎮,忙忙走到,尋店安歇。走入房中,放下包裹刀鐧,忙向主人家討了一盆熱水。脫去衣褲一看,兩腿上血膿流淌,爛肉塊塊下落。一向沒心去看,今日見了,不覺又惱又恨。只得在熱水中浸洗,一時疼痛入骨。便叫主人家進來,問他買幾張棒瘡膏藥敷治。主人道:「我這高草鎮上雖有膏藥,只好貼些瘡癤膿窠,並沒有棒瘡膏藥。只有丁太公家,他大兒子在縣中作吏,家中自己配合得上好棒瘡藥。我鎮上常有人拖欠錢谷受責來家,央情到他家買,每張要紋銀一兩,貼上便好。除非是他家才有。你若出得這塊銀子,我便與你買來。」

  邰元道:「只要見效,那惜銀錢。」

  遂在懷中取出一幅白布包,放在桌上打開,內中約莫有十五、六兩白銀,森森耀人。遂稱了二兩,遞與主人道:「煩去買來,我這裡立等。」

  主人接了,去不半晌,買了兩張來,說道:「丁太公說:『任它毒瘡,貼上便就止疼,三日收口,半月痊癒。只是切忌氣惱。』若三日不收口,可走去看,另敷別藥。」

  邰元聽了,滿心歡喜,接來貼上。過不一會,果是止疼。到了晚間,吃個醉飽自睡。不期店中有個小二,看見邰元身邊有這些銀子,十分動火;到了夜間,料理了店中,推說有事出門去尋人;恰好這人來家,細細說知,那人應允,他自回來店中歇宿。這人到了二更將盡,便走到店外,放出飛簷走脊的手段,縱身上屋,在簷前輕輕溜下,撬開門扇,走入邰元房內。見他沉睡,遂取出身邊火種向空中一照,輕輕走進床前,在枕邊取了白布小包,依舊上屋而去。

  那邰元一覺睡醒,忽見窗中射入亮來,不勝驚疑,忙向枕邊一摸,喊叫:「有賊!」

  一時驚動主人,叫起火工前後趕捉,並無賊人。邰元只叫得氣苦。亂到天明,腿上棒瘡盡皆迸裂,點立不著地,只睡在床上呻吟叫痛。店主人見店內失他銀兩,擔著一把干係,只小心來服事。

  一連睡了三日,這邰元只得紮掙起來,對主人說道:「前日討藥時,原說著不得氣惱,誰知恰恰為事,兩腿上比前日更是疼痛。這丁太公家住在那裡?我只得走去煩他一看。」

  店主說明住處,遂自走來。

  到了丁家,只見一個老者,兩鬢如霜,面色紅嫩,在堂前領著個四、五歲的孩子在那裡嘻笑得意。邰元不便徑入,只虛問聲:「有人麼?」

  丁太公聽見外面有人。連忙走出問道:「足下何來」?邰元道:「小子是過路人,只因受了屈棒,前日央人在府上告求了兩張膏藥,即今疼未止,只得走來求看。不知老丈可便是丁太公?」

  丁太公連忙答應,請到堂中,施禮遜坐畢,即叫啟瘡看視了,說道:「我老漢的膏藥,貼上再無不效。如今這般凶勢,卻是為了氣惱所致,急切難愈。只是足下既是路途,這氣惱何來?」

  邰元見他眼力果高,只得將失去銀兩述知。丁太公又問道:「我觀足下相貌人物,想是與人爭鬥,被官司受責了。」

  邰元道:「若為爭鬥倒也沒怨。我是受屈無伸,幾致喪命,幸得賣妻完結,才得出來,去奔親戚。」

  丁太公聽見賣妻完結,不勝慘容,問道:「莫非足下侵匿錢糧,暗消國課,致使賣妻完納?不知足下尊姓何名,今投甚人?」

  邰元見他殷殷相問,只得說出始末緣由,並通姓名。丁太公聽了,不勝歎息道:「誤失人物,官府也該諒情。怎恁般毒刑,折人妻子?但天下冤枉事也甚多,足下既已脫身,還宜自解。就是失去銀兩,也不必十分氣惱,使瘡難愈。」

  說罷,遂走入內去了半晌,拿著一包細藥,與邰元輕輕滲在爛肉上;又換了兩張膏藥,才覺得一時爽快。因謝說道:「太公藥本貴重,怎奈邰元被偷,不能獻納。此去掙得好時,決不敢忘大德。」

  丁太公笑道:「足下暫時受屈,老漢亦非求利之人。今知這些緣故,前途必少路資。前賜藥本,可帶去使用。」說罷,遂在袖中取出。

  邰元再三推辭,當不得丁太公決要他受。邰元見他慨然仗義,遂不敢推辭,忙施禮作謝。丁太公因又問道:「足下此姓,我漢陽甚少。只有當年一位都尉在此鎮守,甚是愛民。他是北方人,才有此姓。足下正與他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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