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後水滸傳 | 上頁 下頁


  楊么道:

  「我昔日同父母曾到衡陽城外,有一村名樂道居。我無心走入,見有一起人,非僧非道,俱是儒冠儒服,束帶履為,手中吹打諸般樂器,俱是世人罕見,口中念的也是罕聞。在街上行走了一會,方走了人家屋去。我因看的奇異,遂跟他走入,卻見堂中供著一尊不是三清、不是佛祖,卻是一個白須老者執圭端拱,面前擺列三牲王鼎,豆食菜羹,旁邊停著一具棺木以及祖先神位。只見這些人向著白須老者一齊長跪,手中各拿本經典念誦起來。

  我看了這些光景,就曉得這家是死了父母,手中淡薄,請不起僧道,央這幾個識字酸丁來,學僧道們念誦經典,超度先亡。誰知他們念的不是經典,卻念誦的是一部四書。我那時聽了,只暗笑不住。見他們念到宗廟,便到祖先處追薦;念到禮樂,便吹打樂器。一時撫琴的,鼓瑟的,擊磐的,舞八佾的;孝子有時獻觴,有時哀慘。到後來最好看最好聽的是贊鄉党、歎顏回,又學習孔夫子許多威儀禮貌。

  我見了這些迂迂腐腐,只忍笑不住,等他們歇息時,遂上前去問他道:『世人死去,因恐在生所造諸惡孽,請僧道念誦經典,滅罪超生,不受地獄之苦。今日列位卻念誦四書,難道也可以滅罪超生,不受地獄之苦麼?』那些人見我問他,便俱恭恭敬敬的迎請我坐了,說道:『不讀詩書,是非爾所知也。我今告妝,可知儒在佛之先,佛乃儒之後;儒言仁義,佛說慈悲;仁義便是慈悲,慈悲便是仁義。今人不能言仁言義,故立佛教說慈說悲。儒有四書,佛有經典。學儒能成佛而為君子儒,學佛不能為君子而為小人儒。儒則無偏無黨;佛則有黨有偏,無忠君,絕天恩,棄恩愛,少弟敬,缺朋情,拜別人為父兄,尋他人為父子。

  更有不可言者,這等人要求來世享富貴,受榮華,還要癡想成佛。不知佛在心頭,佛是儒成,可是這些缺五倫人去做的?就是這些經典,原是前人做下,就如四書一般,叫人學做好人。做了壞人便蹈王法,受現在地獄。若讀熟了這部四書,便能忠,能孝,能友,能弟,能受育。出則為公卿,享榮華受富貴,留了好名,行了仁政;死後便是成神成道,就如成佛一般。便不富貴,便不榮華,若明白了這部四書,存心聖賢,可以免身辱,少禍患。是一部絕大的經典,勸勉世人。所以我們這樂道居人,到臨危時,便將四書念與他聽;死後喪服中,俱來念誦,使他靈心不昧,保佑他來生,大而為聖為賢,便是成神成佛,小而為卿為相。故此人人讀書,家家保佑,養的兒孫不是在朝為官,便是當今才士。』我聽明瞭,即辭謝出來,因而得遇何能。這何能抱負奇才,口若懸河,人俱稱他是廣見識。他見宋室君昏臣佞,遂避隱在家,與我八拜為交,談些時事,十分暗合。訂約要來看我,尚不見到。這漢陽常況是個胸存義俠,相與遠近。他還對我說,他城中有位邰元,卻不曾會過。」

  三人聽了,十分快活,暢飲了多時,方才罷飲。

  花茂遂引著楊么到後面一坐園亭上來,即使人收拾側首三間小房,安了臥具。柏堅、呂通同楊么走上亭來,見上面懸著『習武亭』三字,安放許多弓、矢、槍、棍在內。因對楊么說道:「我三人若閑,便來較些槍棒耍子。」

  楊么點頭。

  到晚,柏堅、呂通各辭了回家。楊么直睡到五更方醒。因暗想道:「我只說入城遊既就可回家,也不曾對爹媽說知。誰知遇虎,幸喜不曾被它傷損,倒得它馱來,結識了他們。只這兩夜不歸,卻帶累爹媽,在家不知如何記念,如何著急。若不曉得遇虎還好,倘然那幾個人回去,傳說我獨自黑夜走回,今不見到家,豈不疑我被虎傷命?這一著急,如何是好?我如今一等天明,同花茂到兩家去走遭,即便趕回。」

  因見窗上有了亮影,即便坐起,等了好一會,才有人來承應。

  不一時,花茂走出,楊么即說知緣故,同走出門。因是柏堅路近,遂望他家來。到了門首,恰好柏堅同呂通在內走出,見了不勝歡喜,道:「我二人正相約了來請哥哥。」

  遂迎到堂中,十分殷勤款待。楊么不便推辭,只得與三人直吃到傍晚。呂通便約明日相請,楊么只得應允。次日又吃了一日酒回來。因想到:「我已盡了他三人情分,明早決意要回,再遲不得了。」

  正想間,忽聽到遠遠炮聲,忽又發喊。楊么聽了,十分動疑,忙披衣下床,走出園中,見火光燭天。因說道:「想是那處失火,人去相救?」

  正要來睡,不期有人闖入門來,大叫:「楊大官人,快些起來!」

  只因這一叫,有分教:

  叔攜嫂走,弟負兄逃,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