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學現代文學名家文集史籍歷史學達首頁言情小說偵探推理軍事軍旅科幻小說時尚閱讀
外國名著傳記紀實港臺文學詩詞歌賦古典小說武俠小說玄幻奇俠影視小說穿越宮闈青春校園
學達書庫 > 水滸大全 > 匯評水滸傳 | 上頁 下頁
第一百二十回 宋公明神聚蓼兒窪 徽宗帝夢遊梁山泊(2)


  且說宋公明自從到楚州為安撫,兼管總領兵馬。到任之後,惜軍愛民,百姓敬之如父母,軍校仰之若神明,〔容夾:楚州又被他哄了。〕訟庭肅然,六事俱備,人心既服,軍民欽敬。宋江公事之暇,時常出郭遊玩。原來楚州南門外,有個去處,地名喚做蓼兒窪。其山四面都是水港,中有高山一座。其山秀麗,松柏森然,甚有風水。雖然是個小去處,其內山峰環繞,龍虎踞盤,曲折峰巒,陂階台砌。四圍港汊,前後湖蕩,儼然是梁山泊水滸寨一般。〔容夾:象梁泊了,何不造反?〕宋江看了,心中甚喜,自己想道:「我若死於此處,堪為陰宅。〔容夾:又貪風水來。〕但若身閑,常去遊玩,樂情消遣。」

  〔袁眉:有情興,有歸結,是個有頭有尾的人。〕

  話休絮煩。自此宋江到任以來,將及半載,時是宣和六年首夏初旬,忽聽得朝廷降賜禦酒到來,與眾出郭迎接。入到公廨,開讀聖旨已罷,天使捧過禦酒,教宋安撫飲畢。宋江亦將禦酒回勸天使,天使推稱自來不會飲酒。〔容夾:此人也知道的。〕禦酒宴罷,天使回京。宋江備禮,饋送天使,天使不受而去。宋江自飲禦酒之後,覺道肚腹疼痛,心中疑慮,想被下藥在酒裡。卻自急令從人打聽那來使時,于路館驛,卻又飲酒。〔容夾:遲了。〕

  宋江已知中了奸計,必是賊臣們下了藥酒,乃歎曰:「我自幼學儒,長而通吏,不幸失身于罪人,並不曾行半點異心之事。〔容夾:未必。〕〔袁眉:「異心之事」四字妙甚。可見人心皆好,是其本然;凡異其心,即是罪惡。〕今日天子輕聽讒佞,賜我藥酒,得罪何辜。我死不爭,只有李逵現在潤州都統制,他若聞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義之事壞了。〔容眉:到底為自家。〕只除是如此行方可。」〔餘評:宋江明足以察李逵之反而玷忠節,暗不知遠讒臣之害而保終身,悲乎二人哭約,可痛恨也。〕連夜使人往潤州喚取李逵星夜到楚州,別有商議。

  且說李逵自到潤州為都統制,只是心中悶倦,與眾終日飲酒,〔容夾:妙。〕只愛貪杯。聽得宋江差人到來有請,李逵道:「哥哥取我,必有話說。」

  便同幹人下了船,直到楚州,逕入州治,〔容夾:好直性人。〕拜見宋江罷。宋江道:「兄弟,自從分散之後,日夜只是想念眾人。吳用軍師,武勝軍又遠,花知寨在應天府,又不知消耗,只有兄弟在潤州鎮江較近,特請你來商量一件大事。」

  李逵道:「哥哥,甚麼大事?」

  宋江道:「你且飲酒!」

  宋江請進後廳,現成杯盤,隨即管待李逵,吃了半晌酒食。將至半酣,宋江便道:「賢弟不知,我聽得朝廷差人藥酒來,賜與我吃。如死,卻是怎的好?」

  李逵大叫一聲:「哥哥,反了罷!」〔容夾:舊性還在。〕

  宋江道:「兄弟,軍馬盡都沒了,兄弟們又各分散,如何反得成?」

  李逵道:「我鎮江有三千軍馬,哥哥這裡楚州軍馬,盡點起來,並這百姓,都盡數起去,並氣力招軍買馬殺將去!只是再上梁山泊倒快活!強似在這奸臣們手下受氣!」〔容眉:癡子,做不來了。〕

  宋江道:「兄弟且慢著,再有計較。」

  原來那接風酒內,已下了慢藥。當夜李逵飲酒了,次日,具舟相送。李逵道:「哥哥幾時起義兵,我那裡也起軍來接應。」

  宋江道:「兄弟,你休怪我!前日朝廷差天使,賜藥酒與我服了,死在旦夕。我為人一世,只主張『忠義』二字,不肯半點欺心。今日朝廷賜死無辜,寧可朝廷負我,我忠心不負朝廷。我死之後,恐怕你造反,壞了我梁山泊替天行道忠義之名。因此,請將你來,相見一面。昨日酒中,已與了你慢藥服了,回至潤州必死。你死之後,可來此處楚州南門外,有個蓼兒窪,風景盡與梁山泊無異,和你陰魂相聚。我死之後,屍首定葬於此處,〔容眉:死處也與別人不同。〕我已看定了也!」

  言訖,墮淚如雨。李逵見說,亦垂淚道:「罷,罷,罷!生時伏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個小鬼!」〔容夾:真忠義。〕〔袁眉:以死相贈,能使受之者不以為怪,真兄弟,真忠義,可敬可哀。〕言訖淚下,便覺道身體有些沈重。當時淚,拜別了宋江下船。回到潤州,果然藥發身死。李逵臨死之時,囑咐從人:「我死了,可千萬將我靈柩去楚州南門外蓼兒窪和哥哥一處埋葬。」囑罷而死。〔餘評:李逵勇而有信義,可取。〕從人置備棺譎盛貯,不負其言,扶柩而往。

  再說宋江自從與李逵別後,心中傷感,思念吳用、花榮,不得會面。是夜藥發臨危,囑咐從人親隨之輩:「可依我言,將我靈柩,安葬此間南門外蓼兒窪高原深處,必報你眾人之德。乞依我囑!」言訖而逝。宋江從人置備棺譎,依禮殯葬。楚州官吏聽從其言,不負遺囑,當與親隨人從、本州吏胥老幼,扶宋公明靈柩,葬于蓼兒窪。數日之後,李逵靈柩,亦從潤州到來,葬于宋江墓側,不在話下。

  且說宋清在家患病,聞知家人回來,報說哥哥宋江已故在楚州,病在鄆城,不能前來津送。後又聞說葬于本州南門外蓼兒窪,只令得家人到來祭祀,看視墳塋,修葺完備,回覆宋清,不在話下。

  卻說武勝軍承宣使軍師吳用,自到任之後,常常心中不樂,每每思念宋公明相愛之心。忽一日,心情恍惚,寢寐不安。至夜,夢見宋江、李逵二人,扯住衣服,說道:「軍師,我等以忠義為主,替天行道,於心不曾負了天子。今朝廷賜飲藥酒,我死無辜。身亡之後,現已葬于楚州南門外蓼兒窪深處。軍師若想舊日之交情,可到墳塋,親來看視一遭。」

  〔容眉:李逵之死不關朝廷,見宋公明直是這般冤枉。〕

  吳用要問備細,撒然覺來,乃是南柯一夢。

  〔餘評:宋江托夢,吳用、花榮死生不舍,惟有忠烈之士能之。不然,誰人肯輕一死?〕

  吳用淚如雨下,坐而待旦。得了此夢,寢食不安。次日,便收拾行李,逕往楚州來。不帶從人,獨自奔來。前至楚州,果然宋江已死,只聞彼處人民無不嗟歎。

  〔芥眉:人民嗟歎於此處出更驚動,與用在宋江死時不同,作文者須知安頓之法。〕

  吳用安排祭儀,直至南門外蓼兒窪,尋到墳塋,置祭宋公明、李逵,就於墓前,以手摑其墳塚,哭道:「仁兄英靈不昧,乞為昭鑒。吳用是一村中學究,始隨晁蓋,後遇仁兄,救護一命,坐享榮華。到今數十餘載,皆賴兄之德。今日既為國家而死,托夢顯靈與我,兄弟無以報答,願得將此良夢,與仁兄同會於九泉之下。」

  言罷痛哭。正欲自縊,〔容眉:生死交情。〕只見花榮從船上飛奔到於墓前,見了吳用,各吃一驚。吳學究便問道:「賢弟在應天府為官,緣何得知宋兄已喪?」

  花榮道:「兄弟自從分散到任之後,無日身心得安,常想念眾兄之情。因夜得一異夢,夢見宋公明哥哥和李逵前來,扯住小弟,訴說朝廷賜飲藥酒鴆死,現葬于楚州南門外蓼兒窪高原之上。兄弟如不棄舊,可到墳前,看望一遭。因此,小弟擲了家間,不避驅馳,星夜到此。」

  吳用道:「我得異夢,亦是如此,與賢弟無異,因此而來。今得賢弟到此最好,吳某心中想念宋公明恩義難舍,交情難報,正欲就此處自縊而死,魂魄與仁兄同聚一處。身後之事,托與賢弟。」

  花榮道:「軍師既有此心,小弟便當隨從,亦與仁兄同歸一處。」

  似此真乃死生契合者也。〔容眉:生死交情。〕有詩為證:

  紅蓼窪中托夢長,花榮吳用各悲傷。
  一腔義血元同有,豈忍田橫獨喪亡?

  吳用道:「我指望賢弟看見我死之後,葬我於此,你如何也行此事?」

  花榮道:「小弟尋思宋兄長仁義難舍,思念難忘。我等在梁山泊時,已是大罪之人,幸然不死。〔容夾:真。〕感得天子赦罪招安,北討南征,建立功勳。今已姓揚名顯,天下皆聞。朝廷既已生疑,必然來尋風流罪過。〔容夾:高。〕倘若被他奸謀所施,誤受刑戮,那時悔之無及。〔袁眉:以死避死,情深識高。〕如今隨仁兄同死於黃泉,也留得個清名於世,必歸墳矣!」〔容眉:高。〕

  吳用道:「賢弟,你聽我說,我已單身,又無家眷,死卻何妨?你今現有幼子嬌妻,使其何依?」

  〔袁眉:此一番挑撥,愈見花榮之難。〕

  花榮道:「此事無妨,自有囊篋足以口。妻室之家,亦自有人料理。」

  兩個大哭一場,雙雙懸於樹上,自縊而死。〔袁眉:一時同死,千載猶生。〕

  船上從人久等,不見本官出來,都到墳前看時,只見吳用、花榮,自縊身死。慌忙報與本州官僚,置備棺譎,葬于蓼兒窪宋江墓側,宛然東西四丘。楚州百姓,感念宋江仁德,忠義兩全,建立祠堂,四時享祭,裡人祈禱,無不感應。

  且不說宋江在蓼兒窪累累顯靈,所求立應。卻說道君皇帝,在東京內院,自從賜禦酒與宋江之後,聖意累累設疑,又不知宋江消息,常只掛念於懷。每日被高俅、楊戩議論奢華受用所惑,只要閉塞賢路,謀害忠良。〔袁眉:兆夢與害賢之因一一揭出。〕〔袁夾:作者真有餘恨。〕忽然一日,上皇在內宮閑玩,猛然思想起李師師,〔容眉:這時李師師也老了。〕〔袁眉:招安之始,既得其力,今複於其家結案,見得滿朝奸臣不如一娼妓,不獨照出此人為周到也。〕就從地道中,和兩個小黃門,逕來到他後園中,拽動鈴索。李師師慌忙迎接聖駕,到於臥房內坐定。上皇便叫前後關閉了門戶。李師師盛妝向前起居已罷,天子道:「寡人近感微疾,現令神醫安道全看治,有數十日不曾來與愛卿相會,思慕之甚!今一見卿,朕懷不勝悅樂!」

  李師師奏道:「深蒙陛下眷愛之心,賤人愧感莫盡!」

  房內鋪設酒肴,與上皇飲酌取樂。才飲過數杯,只見上皇神思困倦。點的燈燭熒煌,忽然就房裡起一陣冷風,〔容眉:莫非李大哥又在外面發作起來?〕上皇見個穿黃衫的立在面前。上皇驚起問道:「你是甚人,直來到這裡?」

  那穿黃衫的人奏道:「臣乃是梁山泊宋江部下神行太保戴宗。」〔袁夾:仍如此稱,妙。〕

  上皇道:「你緣何到此?」

  戴宗奏道:「臣兄宋江,只在左右,啟請陛下車駕同行。」

  上皇曰:「輕屈寡人車駕何往?」

  戴宗道:「自有清秀好去處,請陛下遊玩。」

  上皇聽罷此語,便起身隨戴宗出得後院來,見馬車足備,載宗請上皇乘馬而行。但見如雲似霧,耳聞風雨之聲,到一個去處。但見:

  漫漫煙水,隱隱雲山。不觀日月光明,只見水天一色。紅瑟瑟滿滿目蓼花,綠依依一洲蘆葉。雙雙鴻雁,哀鳴在沙渚磯頭;對對鶺鴒,倦宿在敗荷汀畔。霜楓簇簇,似離人點染淚波;風柳疏疏,如怨婦蹙顰眉黛。淡月寒星長夜景,涼風冷露九秋天。

  當下上皇在馬上觀之不足,問戴宗道:「此是何處,要寡人到此?」

  戴宗指著山上關路道:「請陛下行去,到彼便知。」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