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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回 宋公明夜打曾頭市 盧俊義活捉史文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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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軍前進，來到曾頭市相近。此時日午時分，前隊望見一騎馬來，項帶銅鈴，尾拴雉尾；馬上一人，青巾白袍，手執短槍。〔金夾批：寫曾頭市正複勍敵。○意思便與小郎君祝彪一樣。〕前隊望見，便要追趕。吳用止住。便教軍馬就此下寨，〔金夾批：所以然者，此青巾白袍馳馬之處，即是掘下陷坑之處故也。○青巾白袍人，竟不知其為誰？妙妙。〕四面掘了濠塹，下了鐵蒺藜。傳下令去，教五軍各自分頭下寨，一般掘下濠塹，下了蒺藜。 一住三日，曾頭市不出交戰。〔金夾批：彼固以為以逸待勞也。〕吳用再使時遷扮作伏路小軍，去曾頭市寨中探聽他不知何意；所有陷坑，暗暗地記著〔金夾批：一。〕離寨多少路遠，〔金夾批：一。〕總有幾處。〔金夾批：一。好。〕時遷去了一日，都知備細，暗地使了記號，回報軍師。次日，吳用傳令，教前隊步軍各執鐵鋤，分作兩隊；〔金夾批：奇極。〕又把糧車，一百有餘，裝載蘆葦乾柴，藏在中軍。〔金夾批：奇極。〕當晚傳令，與各寨諸軍頭領。來日巳牌，只聽東西兩路步軍先去打寨。〔金夾批：奇極。〕再教攻打曾頭市北寨的楊志、史進，把馬軍一字兒擺開，只在那裡擂鼓搖旗，虛張聲勢，切不可進。〔金夾批：奇極。〕吳用傳令已了。 再說曾頭市史文恭只要引宋江軍馬打寨，便趕入陷坑。寨前路狹，待走那裡去？次日巳牌，只聽寨前炮響，軍兵大隊都到南門。〔金夾批：寫寨前一炮，卻是東西兵起；寨前又一炮，卻是背後兵起，吳用之稱智多星，洵非誇也。〕次後只見東寨邊來報道：〔金夾批：妙妙。〕「一個和尚輪著鐵禪杖，一個行者舞起雙戒刀，攻打前後！」 史文恭道：「這兩個必是梁山泊魯智深、武松。」〔金夾批：一隊口中猜出，一隊旗上看出，只二隊便有如許變換。○如此匆忙敘事中，又須文字變換，真乃心閑手敏也。〕卻恐有失，便分人去幫助曾魁。〔金夾批：分之使弱也。〕只見西寨邊，又來報道：〔金夾批：妙妙。〕「一個長髯大漢，一個虎面大漢，旗號上寫著『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橫』，前來攻打甚急！」〔金夾批：一隊旗上看出。〕 史文恭聽了，又分撥人去幫助曾索。〔金夾批：寫分兵明畫之極。〕又聽得寨前炮響。〔金夾批：寨前炮響，寨前又炮響，絕妙兵法，卻成絕妙章法。〕史文恭按兵不動，只要等他入來塌了陷坑，山下伏兵齊起，接應捉人。這裡吳用卻調馬軍從山背後兩路抄到寨前，〔金夾批：妙妙，令寨前陷坑無用也。○妙妙，正令寨前陷坑有用也。〕前面步軍只顧看寨，又不敢去；〔金夾批：可歎。○此吾所謂印板將令也。〕兩邊伏兵都擺在寨前；〔金夾批：可歎。〕背後吳用軍馬趕來，盡數逼下坑去。〔金夾批：彼掘陷坑而我用之，妙不可言。〕〔芥眉批：用兵貴致人而不致於人如此。〕史文恭卻待出來，吳用鞭梢一指，軍寨中鑼響，一齊推出百餘輛車子來，盡數把火點著，〔金夾批：妙妙。〕上面蘆葦、乾柴、硫磺、焰硝，一齊著起，煙火迷天。比及史文恭軍馬出來，盡被火車橫攔當住，只得回避。〔金夾批：又令之不得衝突，所謂計必萬全都也。○如此一段便是絕妙陣法，豈得以其稗官也而忽之？〕急待退軍。公孫勝早在陣中，揮劍作法，刮起大風，卷那火焰燒入南門，早把敵樓排柵盡行燒毀，〔金夾批：妙妙，可謂一打曾頭市矣。〕〔金眉批：以上一打曾頭市矣。〕已自得勝，鳴金收軍，四下裡入寨，當晚權歇。史文恭連夜修整寨門。兩下當住。〔金夾批：寫曾頭市正複勍敵。〕 次日，曾塗對史文恭計議道：「若不先斬賊首，難以追滅。」 囑付教師史文恭牢守寨柵。曾塗率領軍兵，披掛上馬，出陣搦戰。宋江在中軍，聞知曾塗搦戰，帶領呂方、郭盛，相隨出到前軍。門旗影裡看見曾塗，心頭怒起，用鞭指道：「誰與我先捉這廝，報往日之仇？」〔金夾批：誰與我，雖複順口之辭，然亦見宋江功歸一身之意。〕小溫候呂方，拍坐下馬，挺手中方天畫戟，直取曾塗。兩馬交鋒，二器並舉。鬥到三十合以上，郭盛在門旗下，看見兩個中間，將及輸了一個。原來呂方本事敵不得曾塗；三十合已前，兀自抵敵不住；三十合已後，戟法亂了，只辦得遮架躲閃。 郭盛只恐呂方有失，便驟坐下馬，撚手中方天畫戟，飛出陣來，夾攻曾塗。三騎馬在陣前絞做一團。原來兩枝戟上都拴著金錢豹尾。呂方、郭盛要捉曾塗，兩枝戟齊舉，〔金夾批：寫二戟。〕曾塗眼明，便用槍只一撥，〔金夾批：寫一槍。〕卻被兩條豹尾攪住朱纓，奪扯不開。三個各要掣出軍器使用。 〔金夾批：此即對影山故事也，乃對影山只是兩戟豹尾，此又添出槍上朱纓，便有加倍好看也。〕〔芥眉批：照出對影山事。〕 小李廣花榮在陣中看見，恐怕輸了兩個，便縱馬出來，左手拈起雕弓，右手急取箭，搭上箭，拽滿弓，望著曾塗射來。〔金夾批：二十九字一句，其事甚疾。○對影山射開豹尾，此竟射殺曾塗，妙妙。〕這曾塗卻好掣出槍來，那兩枝戟兀自攪做一團。說時遲，那時疾：曾塗掣槍，便望呂方項根搠來。〔金夾批：三十七字一句，其事甚疾，令人吃驚。〕花榮箭早先到，正中曾塗左臂，〔金夾批：其事甚疾。〕翻身落馬。呂方、郭盛，雙戟並施，〔金夾批：其事甚疾。〕曾塗死於非命。〔金夾批：曾塗死。〕十數騎馬軍飛奔回來報知史文恭，轉報中寨。曾長官聽得大哭。 只見旁邊惱犯了一個壯士曾升，武藝絕高，使兩口飛刀，人莫敢近；當時聽了大怒，咬牙切齒，喝叫：「備我馬來！要與哥哥報仇！」 曾長官攔當不住。全身披掛，綽刀上馬，直奔前寨。史文恭接著，勸道：「小將軍不可輕敵。宋江軍中智勇猛將極多。若論史某愚意，只宜堅守五寨，暗地使人前往凌州，便教飛奏朝廷，調兵選將，多撥官軍，分作兩處征剿：——一打梁山泊，一保曾頭市。——令賊無心戀戰，必欲退兵急奔回山。那時史某不才，與汝兄弟一同追殺，必獲大功。」 說言未了，北寨副教師蘇定到來。見說堅守一節，也道：「梁山泊吳用那廝詭計多謀，不可輕敵；只宜退守。待救兵到來，從長商議。」 曾升叫道：「殺我哥哥，此冤不報，真強盜也！直等養成賊勢，退敵則難！」 史文恭、蘇定，阻當不住。曾升上馬，帶領數十騎馬軍，飛奔出寨搦戰。 宋江聞知，傳令前軍迎敵。當時秦明得令，舞起狼牙棍，正要出陣鬥這曾升；只見黑旋風李逵，手搭板斧，直奔軍前，不問事由，搶出垓心。〔金夾批：寫得妙，遂更急於霹靂火也。〕對陣有人認得，說道：「這個是梁山泊黑旋風李逵！」 曾升見了，便叫放箭。原來李逵但是上陣，便要脫膊，〔金夾批：妙人，只用八個字活畫出來。〕全得項充、李袞蠻牌遮護；〔金夾批：好。〕此時獨自搶來，被曾升一箭，腿上正著，身如泰山，倒在地下。〔芥眉批：偏得宋頭，不就輸，妙於設色。〕曾升背後，馬軍齊搶過來。宋江陣上，秦明、花榮飛馬向前死救；背後馬麟、鄧飛、呂方、郭盛一齊接應歸陣。〔金夾批：亦作一跌者，不欲寫得曾家太易也。〕 曾升見了宋江陣上人多，不敢再戰，以此領兵還寨。宋江也自收軍駐紮。〔金夾批（金眉批）：以上二打曾頭市。〕 次日，史文恭、蘇定只是主張不要對陣。怎禁得曾升催並道：「要報兄仇！」 史文恭無奈，只得披掛上馬。那匹馬便是先前奪的段景住的千里龍駒「照夜玉獅子馬」。〔金夾批：此篇寫宋江獨為馬來，非為晁蓋來也，故處處將馬出色點染，見是一篇綱領。〕 宋江引諸將擺開陣勢迎敵，對陣史文恭出馬。宋江看見好馬，心頭火起，〔金夾批：寫宋江本意只為馬，妙筆。〕便令前軍迎敵。秦明得令，飛奔坐下馬來迎。二騎相交，軍器並舉。約二十余合，秦明力怯，望本陣便走。史文恭奮勇趕來，神槍到處，秦明後腿股上早著，倒攧下馬來。呂方、郭盛、馬麟、鄧飛四將齊出死命來救。雖然救得秦明，軍兵折了一陣；〔金夾批：再作一跌者，不欲寫得曾家太易也。〕收回敗軍，離寨十里駐紮。 宋江叫把車子載了秦明，一面使人送回山寨將息；密與吳用商量，教取大刀關勝、金槍手徐甯，並要單廷圭、魏定國，四位下山，同來協助。 〔金夾批：密與吳用商量，書法妙絕。蓋來則定當成功，歸則難與爭座者，如徐甯、呼延灼、關勝、索超、單廷珪、魏定國諸人是也。乃今敵勢浩大，必須添人協助，而此五六人者又未深知其心，於是進退兩難，回惑無措，而舍索超、呼延，取關、徐、單、魏，蓋寫宋江心事歷歷如鑒也。〕 宋江又自己焚香祈禱，暗蔔一課。吳用看了卦象，便道：「恭喜大事無損，今夜倒主有賊兵入寨。」 〔金夾批：取四人後，又書宋江卜課，寫心上有事人皇惑不定如鑒。○只用恭喜大事無損六字答宋江卜課，下卻順便接入下文，妙妙。〕〔餘評：觀宋江蔔占之課，真得玄女之異授矣。〕 宋江道：「可以早作準備。」 吳用道：「請兄長放心，只顧傳下號令。先去報與三寨頭領，今夜起東西二寨，便教解珍在左，解寶在右，其餘軍馬各於四下裡埋伏。」 已定。是夜，天清月白，風靜雲閑。〔金夾批：好景。〕史文恭在寨中對曾升道：「賊兵今日輸了兩將，必然懼怯，乘虛正好劫寨。」 曾升見說，便教請北寨蘇定，南寨曾密，西寨曾索，引兵前來，一同劫寨。二更左側潛地出哨，馬摘鸞鈴，人披軟戰，直到宋江中軍寨內；見四下無人，劫著空寨，急叫中計，轉身便走。左手下撞出兩頭蛇解珍，右手下撞出雙尾蠍解寶，後面便是小李廣花榮，一發趕上。〔金夾批：只三句已足。〕曾索在黑地裡被解珍一鋼叉搠于馬下。〔金夾批：曾索死。〕放起火來，後寨發喊，東西兩邊，進兵攻打寨柵，混戰了半夜。史文恭奪路得回。 〔金夾批：可謂三戰曾頭市也。〕〔金眉批：以上三戰曾頭市。〕 曾長官又見折了曾索，煩惱倍增。次日，要史文恭寫書投降。史文恭也有八分懼怯，隨即寫書，速差一人擎，直到宋江大寨。〔容眉批：這樣降得快的。〕小校報知曾頭市有人下書。宋江傳令，教喚入來。小校將書呈上。宋江拆開看時，寫道： 曾頭市主曾弄頓首再拜宋公明統軍頭領麾下：前者小男無知、倚仗小勇，冒犯虎威。〔金夾批：寫曾家為著只重在奪馬，若射死天王，只是輕輕言之，妙筆。〕向日天王下山，理合就當歸附，無端部卒施放冷箭，〔金夾批：只四字，不更深言，妙筆。〕罪累深重，百口何辭？然竊自原，非本意也。今頑犬已亡，遣使請和。如蒙罷戰休兵，願將原奪馬匹盡數納還；〔金夾批：首尾只重奪馬，使人讀其書，知其事，以深著宋江之罪也。〕更金帛犒勞三軍，免致兩傷。謹此奉書，伏乞照察。 〔袁眉批：插入一番和議，妙。〕〔餘評：曾家被傷二將，便以致書納幣，此見勢窮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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