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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回 吳用智賺玉麒麟 張順夜鬧金沙渡(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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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員外正在解庫廳前坐地，看著那一班主管收解，只聽街上喧哄，喚當值的問道：「如何街上熱鬧？」 當值的報覆道：「員外，端的好笑！街上一個別處來的算命先生在街上賣卦，要銀一兩算一命，誰人捨得？〔金夾批：四字正挑著員外，妙筆。○一段先敘先生。〕後頭一個跟的道童且是生慘瀨，走又走得沒樣範，小的們跟定了笑。」〔金夾批：滲賴句應前賊眼，樣范句應前腳高步低。一段次敘拌當。〕 盧俊義道：「既出大言，必有廣學。〔金夾批：小兒自笑道童醜貌，員外自賞先生大言，人之相去，誠有如此。〕〔容夾批：癡。〕當值的，與我請他來。」 當值的慌忙去叫道：「先生，員外有請。」 吳用道：「是那個員外請我？」〔金夾批：請則請耳，問甚員外？只圖不像山泊好漢，豈知反不像算命先生。世間固有著意而反失之者，如此正自不少也。〕 當值的道：「盧員外相請。」 吳用便與道童跟著轉來，揭起簾子，入到廳前，教李逵只在鵝項椅上坐定等候。〔金夾批：用李逵畢。〕吳用轉過前來向盧員外施禮。盧俊義欠身答著，問道：「先生貴鄉何處，尊姓高名？」 吳用答道：「小生姓張，名用，別號天口：〔金夾批：既說假姓矣，卻又將真姓拆作隱語，而能恰與算命先生宛合，真正妙才妙筆。〕〔袁夾批：仍含吳字。〕祖貫山東人氏。能算皇極先天神數，知人生死貴賤。卦金白銀一兩，方才排算。」 盧俊義請入後堂小閣兒裡，分賓坐定；茶湯已罷，叫當值的取過白銀一兩，奉作命金。「煩先生看賤造則個。」 吳用道：「請貴庚月日下算。」 盧俊義道：「先生，君子問災不問福；〔袁夾批：問便災生。〕不必道在下豪富，〔金夾批：七字閉殺天下算命人諂口。〕只求推算下行藏。在下今年三十二歲。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時。」〔金夾批：此年無此月，此日無此時，必得八字會合，方有此人，是必無此人也。〕 吳用取出一把鐵算子來，搭了一回，拿起運算元一拍，大叫一聲「怪哉！」 〔金夾批：動女子小人則用軟語，動豪傑丈夫必用險語，夫性各有所近，政不嫌於突如其來也。〕 盧俊義失驚問道：「賤造主何吉凶？」 吳用道：「員外必當見怪。豈可直言！」 〔金夾批：再用一激，妙絕。○動豪傑員外須作此語，若對紈褲員外，則止應轉口云：若不見怪，當以直言告知。〕 盧俊義道：「正要先生與迷人指路，〔容夾批：真是個迷人。〕但說不妨。」 吳用道：「員外這命，目下不出百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家私不能保守，死於刀劍之下。」 盧俊義笑道：「先生差矣。盧某生於北京，長在豪富；祖宗無犯法之男，親族無再婚之女；更兼俊義作事講慎，非理不為，非財不取：如何能有血光之災？」〔容眉批：畫出癡人膜樣。〕 吳用改容變色，急取原銀付還，起身便走，〔金夾批：又用一激，妙絕。○待豪傑員外須作此語，若待紈褲員外，則止應轉口云：幸喜某星相救矣。〕〔容夾批：賊智全在此處。〕嗟歎而言：「天下原來都要阿諛諂妄！罷！罷！『分明指與平川路，卻把忠言當惡言。』小生告退。」 〔金夾批：語語激動豪傑員外，卻語語活似算命聲口，妙筆。〕 盧俊義道：「先生息怒；盧某偶然戲言，願得終聽指教。」〔容夾批：落了圈套了。〕 吳用道：「從來直言，原不易信。」 盧俊義道：「盧某專聽，願勿隱匿。」 吳用道：「員外貴造，一切都行好運；〔容夾批：賊智。〕獨今年時犯歲星，正交惡限；恰在百日之內，要見身首異處。此乃生來分定，不可逃也。」〔金夾批：先關斷一句，妙。〕〔容夾批：胡說。〕 盧俊義道：「可以回避否？」〔容夾批：癡。〕吳用再把鐵算子搭了一回，沉吟自語，道：「只除非去東南方巽地一千里之外，可以免此大難；〔金夾批：東南避難一句，若今日越說得確，便後日越未必來；若今日越說得不甚確，便後日越來得無疑惑。此皆行兵知彼，說法鑒機之秘訣也。〕然亦還有驚恐，卻不得傷大體。」 〔金夾批：東南避難一句亦不甚勸，妙絕，蓋不甚勸，斯深於勸矣。〕〔容眉批：此等圈套極淺極陋，三尺童子亦宜知之，雖然，豈特俊義一人已哉！〕 盧俊義道：「若是免得此難，當以厚報。」 吳用道：「貴造有四句卦歌，小生說與員外寫于壁上；〔金夾批：要他親筆，惡極妙極。〕日後應驗，方知小生妙處。」〔金夾批：黃昏渡河，始信其妙。〕 盧俊義叫取筆硯來，便去白壁上平頭自寫。吳用口歌四句道： 蘆花灘上有扁舟，俊傑黃昏獨自遊。 義到盡頭原是命，反躬逃難必無憂。 〔金夾批：俗本訛。○四句忽然在前，忽然在後，忽然在壁上，忽然在河裡，又是一樣章法。〕〔容句末批：癡人全不知。〕〔餘評：一首詩中見吳用善有智師之才。〕 當時盧俊義寫罷，吳用收拾運算元，作揖便行。〔金夾批：寫得捷如脫兔，妙筆。〕 盧俊義留道：「先生少坐，過午了去。」 吳用答道：「多蒙員外厚意，小生恐誤賣卦，改日有處拜會。」〔金夾批：不必先說，不必不說，妙筆。〕抽身便起。盧俊義送到門首。李逵拿了棒，走出門外。吳學究別了盧俊義，引了李逵，逕出城來；回到店中，算還房宿飯錢，收拾行李，包裹，——李逵挑出卦牌。——出離店肆，對李逵說道：「大事了也！我們星夜趕回山寨，安排迎接盧員外去。他早晚便來也！」 〔金夾批：數語寫吳真有名士風流。〕 且不說吳用，李逵還寨。卻說盧俊義自送吳用出門之後，每日傍晚立在廳前，獨自個看著天，忽忽不樂；亦有時自語自言，正不知甚麼意思。〔金夾批：寫盧員外，暗用書空咄咄事，妙絕。不然而真為吳用所賺，亦何以為盧員外也。〕這一日卻耐不得，便叫當值的去喚眾主管商議事務。〔金夾批：筆勢突兀，便活襯出盧員外來。俗本皆訛。〕少刻都到。 那一個為頭管家私的主管，姓李，名固。這李固原是東京人，因來北京投奔相識不著，凍倒在盧員外門前，盧員外救了他性命，〔金夾批：其恩如此。〕養在家中；〔金夾批：其恩如此。〕因見他勤謹，〔袁眉批：懶惰內必無豪傑，勤謹中盡有小人。〕寫得算得，教他管顧家間事務；〔金夾批：其恩如此。〕五年之內，直抬舉他做了都管，〔金夾批：其恩如此。〕〔袁夾批：敘受恩之最深，見忘恩之可恨。〕一應裡外家私都在他身上；手下管著四五十個行財管幹；〔金夾批：其恩如此。〕一家內外都稱他做李都管。〔金夾批：其恩如此。○盧員外傳中，忽然又入一篇小傳筆力奇絕。〕當日大小管事之人都隨李固來堂前聲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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